孟尋真臉皮還是厚一些，摸了摸肚子，率先開了口:“梁兄，身上可有錢財?若是有的話，借我兩個銅子，吃一頓飯，救救急。”

　　剛剛還被對方猛誇了一頓的梁寬，聽了這話卻沒法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只能實話實說:“唉，孟兄，不瞞你說，原本我是在戲班子裡打零工，可是剛剛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把一切都搞砸了，被戲班子趕了出來，之前的幾天算是全白乾，工錢都沒有領上，一言難盡，總之我現在也是兜裡光光，一個銅子沒有……”

　　孟尋真琢磨著梁寬再窮，至少買倆饅頭的錢，總是有的吧，還尋思著對方能夠接濟接濟，誰料到這家夥跟自己一樣，兜裡毛都沒有一根，有些傻眼。

　　“那怎辦?”

　　孟尋真問這話當然不是沒有辦法，只是琢磨著梁寬有沒有更好的法子，眼前這一頓都沒有著落，要不要找地方吃霸王餐，或者做梁上君子。

　　若是梁寬出了類似這樣的主意，他也就正好入鄉隨俗，順便跟著一起適應適應新的環境，學一學新的生存方式。

　　哪知道，梁寬正氣凜然道:“怎辦?這大街上這麽多鋪面，肯定有店鋪要招夥計，你我兩個都是有力氣的人，還怕找不到事做，混不來一碗飯?走，看看去。”

　　孟尋真愣了一下，這主意倒是跟前世現代思維差不多，看來這個梁寬跟影視裡看到的那位差不多，屬於善良守序陣營。

　　若沒得其他的辦法，自己原本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孟尋真順勢點頭應道:“也好。梁兄，那就一起，看看去。”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若要找到吃飯落腳的地方，必須要抓緊時間，否則，找不上活計，只怕不只是要餓肚子，搞不好還要露宿街頭。

　　兩人正要按照計議已定的方式，往街邊的店鋪詢問招工信息，解決五髒廟和落腳的問題。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的鑼鼓喧囂，燈光一閃，衝開漸漸濃重的夜色，照亮了一處張燈結彩的平台。

　　台上，身穿洋裝西服、頭戴禮帽的買辦，正手拿喇叭:

　　“各位鄉親，各位父老，來瞧一瞧，看一看，積善商行幫助大家移民美國，淘金挖金。各位，本次移民，機會難得，名額有限，先到先得。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淘金挖金?美國有這樣的好事?”下面有圍觀群眾不信。

　　“當然有這樣的好事啦，我跟你講，在美國走路都要小心，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踩到金子。在美國河邊洗臉，捧起水來都有金沙，所以美國就叫，金山！”

　　“真有金山這樣的好地方?”仍有觀眾質疑道。

　　“當然有這種地方，只要走一趟，比在老家熬一輩子都強。到了美國都要戴墨汁眼鏡，因為不戴墨汁眼鏡，會讓金子晃瞎眼睛，瞎了眼睛就見不到金子，也撿不到金子。”

　　“真的假的?”

　　“真的，絕對是真的。”

　　買辦說得天花亂墜，信誓旦旦:“只要到了金山，比在老家熬一輩子都強，金山是人間的天堂。”

　　遠遠的聽到這一番宣傳，梁寬已經是兩眼發光。

　　“去看看！”

　　嘴上說著，梁寬身子已經隨著人潮往前湧去。

　　孟尋真手一伸，都沒來不及拉住梁寬，隻好站在觀眾外圍。他是知道這移民招工的底細的，想要開口提醒大家不要上當，奈何人微言輕又沒有證據，根本無法揭穿這番騙局。

　　尤其是這裡面涉及洋人軍隊，

連清朝衙門都不敢出頭管事，甚至只能為虎作倀。他一個初來乍到、一無所有的莫名人士，何德何能就這樣冒冒失失強出頭呢?　　他只是一個沒太多見識的社畜，又不是傻子，哪裡會這麽莽。只是當他見到這樣熱鬧的報名情景，又想到漂洋過海被騙去金山的那些華工，心裡便有些不得勁了。

　　這時，梁寬拚命往裡擠去，終於來到台子面前，氣喘籲籲問買辦:“去金山啊?怎麽去啊?是不是新聞紙說的金山啊?”

　　買辦的表情嚴肅而認真:“是啊，你要去的話，就給三百龍洋，出口人頭費，還有船票四十兩，行李乾糧自備，簽約三年。”

　　梁寬頓時就像被澆了一瓢冷水，心裡便是一涼:“啊，還要錢啊，這差不多是我兩年的工錢啊。”

　　“你沒錢?”

　　“沒有。”

　　“沒錢去什麽金山啊?別妨礙別人，下一個。”

　　……

　　梁寬戀戀不舍的出了圈子:“真有金山?美國真的那麽好?”

　　孟尋真搖頭:“騙人的，千萬不要相信。”

　　梁寬的眼睛卻仍然還是亮晶晶的:“孟兄， 你怎麽知道是騙人的?那麽多人都去，難不成大家都是傻子?”

　　孟尋真莫名呵呵笑了兩聲，表情卻是冷冷的。

　　他可是知道電影劇情，自然也知道這積善商行是幹嘛的，盡管大道碑說具體的劇情會有出入，但估計這樣的主要情節是不會有出入的。

　　不過，他不能這麽講。

　　只能就事論事說道:“金山是天堂，這麽好，那些洋人、買辦還在這裡幹什麽，在金山享福不好嗎?還收錢送人去金山，他是救世主嗎?”

　　梁寬愕然。

　　梁寬哪裡知道，這個積善商行表面上在搞移民招工，實際上是在搞奴隸貿易、販賣華工。

　　不只是上船之前要刮乾華工的積蓄，一路上還要盤剝一番，要是路上沒錢生病，直接就被扔大海裡。

　　更加殘酷的是，這些華工以為自己簽的是合同，其實是賣身契。這樣一來，連清朝衙門都管不了。

　　本來打算跟著梁寬一起安心找工作的孟尋真，突然看到這麽一出情景，心裡立時便轉了個兒，卻想拉梁寬一起合作，做一趟梁上君子搞它一票。

　　孟尋真雖有這份賊大膽，但終究是現代過來的，實力還比較弱。他也不傻，知道自己單槍匹馬，身手太差還沒經驗。到時候被發現，逃跑都不識路。那可不就歇菜了嘛。

　　很明顯，梁寬的身手活泛，要比自己強得多。只是梁寬心思太正，只怕不會同意。他便腦子裡尋思著，該怎麽說服這位善良守序陣營的同黨，加入這個賊大膽一起乾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