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坐落在額濟納河的河邊，“額濟納”在黨項語中的意思便是“黑水”，這條河流經肅州也就是後世的酒泉，再向東南流經甘州，一分為二，一部分穿過胭脂山，另一部分則是流往了祁連山方向。

不要以為黨項人就不會舟船運輸，在葉安收到消息後便知曉李德明的計劃，從黑水城向甘州進軍才是最方便的，黑水城附近的糧食足夠黨項大軍所需，而黑水的存在也便利了糧草的運輸。

戰場上最重要的便是後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最基本的用兵之道，葉安當然能一眼看穿，但……他卻猜錯了時間。

打死葉安也不會相信，李德明居然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便對甘州城發動了進攻！並且還是李元昊率領前鋒攻破了甘州城。

得到這個消息的葉安大吃一驚，冬季用兵無異於背水一戰，大軍若是在短時間內攻陷甘州城還好，可若是拖成了持久戰，那必定會令黨項軍陷入苦戰之中。

冬天的西北可不是一般的寒冷，尤其是入夜之後，寒冷的西北風甚至能活活凍死帳篷中的士兵，而兵貴神速，出其不意，李德明就是選擇了這個誰也不相信的時間點對甘州城發動了進攻。

葉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這次真的是自己疏忽了，明知李德明屯兵黑水城，明知他要進攻甘州，自己幾乎把所有因素都考慮進去了，但就是沒想到李德明會發動冬季攻勢。

派出去的探子奏報消息，黨項大軍居然采用爬犁的方式在冰面上運輸糧草，冰上的阻力小，在馬蹄上頂上特製的馬掌稍稍訓練便能快速運輸。

但事實遠比葉安想象的更加離譜，黨項人的騎兵本就來去如風，而這一次李元昊更是向他爹建議，將士兵身上的所有裝備除了兵器之外全部放上爬犁在冰面上運輸。

如此一來騎兵便能以更快的速度從黑水城抵達甘州，至於步卒則是乘坐爬犁，速度比往日更快了些。

“器具之便”讓李元昊真正認識到了格物的奇妙，即便這是張文引以為傲的智謀，但在他的眼中這與葉安所說的格物之學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量黨項騎兵突然殺至，這便令甘州城中的回鶻人措手不及，在不知虛實的情況下更不敢貿然出擊，而就在回鶻人猶豫的這段時間裡，黨項人的糧草和裝備則通過結冰的黑水河抵達。

凶猛的黨項步卒在騎兵的掩護下殺到了甘州城下，以繩索和鑿入城牆的長釘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冒著箭雨而上的步卒甚至不惜為同伴開路，即便身上滿是箭矢也要向上多爬幾尺。

黨項人乃是西羌的一支，即便是他們不願承認但血脈卻是無法否認的，他們不光繼承了西羌人的粗狂性格，同樣也有著彪悍的戰鬥力，那是流淌在遊牧民族身體裡的本能。

全副武裝的宋軍都不一定是黨項人的對手，更何況常年在西域徘徊如同豺狗一般的回鶻人?

在黨項人凶猛的進攻下守城的回鶻人節節敗退，就算是壓下了黨項人的一波進攻，還會有無數的黨項人猙獰的撲上來。

回鶻人不是傻子，在發現黨項軍隊後便派出遊騎準備襲擾敵軍以阻礙黨項人攻城，但在黨項精騎面前，多少的回鶻騎兵都是白給。

谷冩</span>隻幾個來回，回鶻人的騎兵便被殺的潰不成軍，而城門又根本不可能開放讓他們進去，於是越戰越少的回鶻騎兵在黨項精騎的輪番進攻下如同巨浪中的孤舟，在最後一個浪頭下被吞噬的乾淨，連個渣也沒剩下。

黨項人攻城不克不休，

且在攻城時便會命力士大聲勸降:“凡誓死抵不降者，殺無赦！三個時辰後不降，大軍入城之時便是黨項屠城之日！”屠城，這是人類古代史上最嚴重的人道主義災難，也是威懾敵人的最好辦法，一想到黨項人的手段，甘州城中的回鶻軍民無不膽寒。

就在回鶻人再度壓下一次黨項人進攻的時候，李元昊翻身上馬一身戎裝的衝了過去，手下的親兵頓時亡魂大冒，這位少主可是大王親自指定的太子，也是黨項未來的主人！

此時一身儒生長袍橫跨馬上的張文也是急得不行，連忙派人前去相助，最好是能把李元昊給帶回來。

只不過剛抬起的伸臂便被李德明給按住，瞧著自己兒子馳騁的方向李德明笑道:“乳虎終究要展示自己鋒利的牙口才能率領凶猛的狼群，朕可不想讓他永遠活在羽翼之下，就如同你們漢人的皇帝一樣！”

“大王英明！”張文身體一僵無奈的拱手奉承，但在心中卻把這種行為當作是愚昧行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眼下回鶻人勢弱戰局已定， 只需幾個回合便能徹底攻破甘州城，何必讓一國太子涉險?！

若是有個萬一，此戰便是拿下甘州城又有何用，終究是化外之民，愚蠢啊！

只是他不知曉，此時的李明德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張文越是擔心李元昊，李德明便越是瞧不起，眼下之勢全在黨項，回鶻人以不敢反擊，尤其是在嵬理出現後，更是不敢涉其鋒芒，而黨項將士見之無不奮勇，這才是黨項未來的王該做的事！

隨著城牆上的戰鬥結束，甘州城中陷入了慌亂，而此時城中的回鶻人湧入可汗的宮殿才發現，可汗夜落紇早已出逃。

無盡的殺戮開始了，被凌辱的婦人、少女，被開膛破肚的待產之婦，被砍斷手腳的少年，被繩索拖拽在馬後早已斷氣的老人，唯獨缺少青壯……

堆積如山的屍體在黑夜中燃燒，哀嚎聲，悲鳴聲響徹夜空，程拱壽不止一次的想要衝出去殺個痛快，便是戰死沙場也比在這裡乾看著要強，但卻被徐用章死死的拉住。

就算他們這個偵查小隊殺出去又能如何?用火藥彈帶走幾個黨項人?無濟於事！

他們要將戰況詳細的記錄下來，包括甘州城的慘狀。

程拱壽和徐用章帶著皇城司的邏卒在外巡視，剛好發現了黨項人的這場進攻，隨行的不光有皇城司的邏卒，還有西烈軍以及懷遠軍的將士，他們是一支聯合偵查小隊，為的是協調他們的作戰能力，但卻讓他們看到了慘絕人寰的一幕。

甘州戰事以畢，在夜色的掩護下，十來人的小隊快速上馬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