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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當宋》第33章吃白食的老范
葉安對於安撫副使這個差遣有些意外,當初自己跟隨范雍前往環州的時候同樣也是頂著這個差遣,結果自己好似並沒少操心啊!

 當初靠的是一腔熱血,但現在的葉安實際年齡已經快三十五歲,這個年紀的人已經學會了成熟,不會幻想著一朝改變天下。

 但范仲淹卻是一個充滿幻想的理想主義者,在他看來自己大展拳腳的時機到了, 既然能得到官家的支持,那就正好以這次賑災的名義對大宋進行一場小小的改革。

 他之所以需要葉安乃是因為當初葉安曾經改革過茶榷之法,雖說最後失敗了,但不得不說當初葉安的茶榷新法著實妥帖,於國有益,於百姓有益,范仲淹後來仔細查閱過, 驚為天人, 故專門尋了葉安作為他的副手。

 在他看來,將葉安從提舉皇城司的位置上拉過來給自己當副手是在幫他,那是武職,葉安這種文人就該做個輔國士大夫,而不是官家鷹犬。

 范仲淹哪裡知道葉安並不在乎這些,他所在乎的是大宋制度上的根本改變,在乎的是自己的努力如同小錘小鑿一般在根深蒂固的制度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最終使得這個無法改變的制度分崩離析。

 雖說想法是好的,但奈何范仲淹根本不理解,他所追求的是大刀闊斧的改革。

 葉安都能看出來的制度弊病,在大宋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的文臣能看不出?

 這就是個笑話,大宋的文臣無論是心存進取的,還是頑固保守的,都能發現這套制度運行時產生的弊病,但都不敢提出。

 范仲淹卻和他們都不同,雖人到中年卻毫無苟且,一心想著改革舊製,清楚弊政。

 出了殿門之後便拉著葉安出去喝酒,對他來說葉安就是他神交許久的知己。

 況且葉安面對救災時還是有一定真本事和經驗, 當然要拉著他一路救災的同時聊一下自己的人生理想。

 不要小看這個時代人文之間的交流,有時大膽到你不敢想象的地步。

 但相比於范仲淹的熱情,葉安卻有些不舒服,他當然知道老范為何把自己從皇城司提舉的位置上拉回文官的序列中意欲何為,但文官武將又如何?只要腦袋中有隔閡,大宋的改革就不會成功。

 隻依靠對政治上進行的改革就打算強盛一個國家?笑話!

 政治是服務於利益的,利益也是政治的體現,這其中涉及的問題放在後世也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存在,范仲淹犯下這種錯誤也在所難免。

 文人士大夫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理想主義者,他們將某些複雜的東西想象的太過單純,又把簡單的東西想象的太過複雜。

 賑災就單純的去賑災好了,何必拉上自己行政治上的手段,自己還要向他表示感謝,以符合文臣之禮。

 當然這份主動幫助還是讓葉安頗為感動的,畢竟雙方之間並未有過太多的接觸,只是互相送行了一次,書信往來了幾次。

 討論最多的還是葉安最在意的改革, 他主要還是想了解范仲淹心中對改革的想法以及目的。

 但涉及到核心的問題他幾乎全部避過, 這便說明從根本上范仲淹還是肯定太祖太宗設立的那套制度, 以文禦武。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還幫了自己,葉安自不會拒絕范仲淹的好意。

 范仲淹挑了南門大街“食為天”飲酒,他說對這裡的脆皮烤鴨最是情有獨鍾,葉安瞧見他狡黠的模樣便知曉這貨打算帶著自己到自家店鋪吃白食了。

 兩人在食為天吃的痛快,自己的東家親自來了,食為天的掌櫃、夥計自是用心招待。

 開胃菜,招牌菜一個勁的上,也不顧兩人吃不吃的下,看的范仲淹瞪著眼睛說奢靡的同時,對著片好的烤鴨大快朵頤。

 葉安有些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這點菜就算奢靡那當年寇準的行為算什麽?

 雙方之間稍稍進行了一些簡單的交流,范仲淹並不認為此次賑災難度有多大,相反更加注重的還是在於利用這次賑災對大宋積弊許久的稅制進行改革。

 他的主要目的是拉著葉安上疏的,對於江淮之地百姓的疾苦范仲淹相當了解,他當初被貶出外的陳州時便屬江淮。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范仲淹吃的是滿嘴流油,正用清茶漱口,葉安發現大宋的文臣大多是個吃貨,這不是貶義詞,這些文人懂得生活,更在吃的同時享受生活,這沒有什麽好貶低,每個人都有追求高質量生活的權利,不偷不搶吃點好的怎麽了?

 有那麽高的俸祿在,吃的好點也是理所應當,追求口腹之欲是任何時代的人最簡單的追求。

 范仲淹還算是節儉的,不節儉也沒辦法,老范家人多啊!除了自己的家族外,還要時常貼補一下養父的朱家。

 尋常到也不是吃不得食為天的飯菜,只是不願奢費而已,今日逮到葉安這個大戶,自不用客氣的。

 葉安在心中苦笑,若是讓范仲淹在食為天掏錢,那自己的臉面可就是丟盡了,這貨拉著自己來食為天就是他請客自己掏錢唄!

 范仲淹笑著道:“葉侯莫要覺得范某小家子氣,只是最近應天書院購書,老夫……嘿嘿……袖中拮據啊!”

 一聽這話葉安肅然起敬道:“范公憂心學子葉安佩服,一頓飯食罷了,范公何須客氣嘞!”

 “老夫到不是客氣,只是有求於人罷了……”

 “嗯?范公此言何意?”

 老范搓著手道:“聽聞你那書坊印書便宜,十貫錢的書冊只需費錢一貫,故而尋你行個方便可好?”

 印書?

 “等等,不對啊!”葉安驚訝的看向范仲淹道:“你請我吃飯不會就是為了此事吧?還是我掏的錢,又要給你便宜印書?!”

 一直厚著臉皮的范仲淹忍不住老臉一紅道:“葉侯不是常說格物之學便是造福於民之學嗎?”

 范仲淹這話給葉安整不會了, 看著一臉正氣的范仲淹忍不住打起了好主意:“范公有言,葉某自然相從,但范公當秉公直言,格物之學可是良學?”

 范仲淹微微一愣,隨即笑道:“自然是好學問,但你也知曉,這世上唯有儒學乃是顯學,格物之學雖好可不通科舉,又無法教化人心,這便落了下乘嘍!”

 葉安奇怪的看向范仲淹道:“為何學了儒學就不願學格物之學呢?難道二者不能兼容?范公若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啊!”

 范仲淹好奇道:“某這半路出家也能學會格物之學?某可從未當過匠人啊!”

 葉安氣的想罵人,什麽時候格物之學已經被人當作是匠人的學問了!

 雖心中不滿,葉安但還是笑著解釋道:“這格物之學乃是探究事物本質之學,如何便成了匠人之學?天文,地裡也算是格物之學,宇宙星辰亦然,范公何以認為這種學問也是匠人之學?再者說,匠人如何便不好?若是沒有手藝精湛的匠人,國朝便不會這般富庶,你我都知曉,卻只是你不願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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