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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當宋》第203章大宋的體制之困
葉安太了解這個時代的禦史了,他們就是一個位卑權重的監察制度,也是老趙家搞出來對漢家最具威脅性的東西。

 從根本上來說,宋朝的禦史監察制度是對老趙家平衡之術的完美詮釋。

 這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的典型案例,漢家王朝的兵魂將膽也是在這個時代被肆意閹割掉。

 從唐末開始一直持續到五代十國,各路軍閥混戰,中原大地生靈塗炭,田地荒廢,白骨堆積如山。

 而那時的武將的地位與現在的完全不同,文人相比武將在朝堂上極少有發言權。

 除了那些位高權重的相公,其他的手無寸鐵的文官們,在武將軍閥們面前,都顯得猶如豬馬牛羊一樣,只能任人宰割,甚至是被武將軍閥們嘲弄不屑。

 於是黃袍加身的太祖皇帝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解除武將的危機,奪取兵權只是最簡單的一步,若是想要徹底讓武將不再有機會“黃袍加身”,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原本被他們壓製的文官回過頭來壓製他們。

 從歷史中吸取經驗和教訓沒錯,可矯枉過正的事情卻總是無法避免的上演。

 於是乎文人對武將的壓製幾乎到了變態的程度。

 而想要讓文官壓製武將,那就必須要給他們加官進爵,同時給予極好的待遇,於是文官手中的權利逐漸變大,而這一點又讓老趙家開始惶惶不安了。

 於是老趙家又再次加強對文官的製衡,手段更是不比對武將的少,冗長的勘磨制度,疊床架屋的繁瑣品秩與差遣的安排,最後再用上清貴的禦史監察,於是文官也如同一隻關在籠子裡的猛獸。

 在這牢籠中還有武將和禦史,三方之間互相製衡角力,形成了一個穩定的三角形,而唯一的受益者只有大宋的統治者皇帝。

 所以宋朝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一手遮天的宰相,也從未出現過另一位黃袍加身的武將,倒是出現了不少的奸相,慵臣,蠢將!

 這是葉安所熟知的體制之困。

 禦史雖然能糾劾百官,但他們品秩較低乃是清貴之官,往往是以身份高潔年輕氣盛的年輕人充任,因為他們有敢於向權威挑戰的勇氣。

 在這一點上葉安也不得不佩服老趙家的眼光和用人製衡的手段。

 只不過眼下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總覺得不舒服,主要是殿中禦史的態度,仿佛葉安殺了他全家一樣,大聲疾呼,高聲痛斥…………

 說實話,從根上來說,葉安穿的並沒有錯,他是玄誠子的弟子,受了玄誠子的衣缽傳承,穿著紫服雖有逾越,但終究是可行的。

 但到了劉郜的嘴裡,葉安穿著紫服的行為便是大逆不道,同時也是藐視朝廷禮法,觸犯了參朝的規矩。

 雖罪不至死,但也要從重治罪,以儆效尤!

 不愧是一張好嘴,聽的葉安自己都覺得犯下了大錯,而在這時其他的殿中禦史也開始發難,一起圍攻葉安。

 劉郜眼見葉安並不言語,一時間無法從他的話中找到破綻,於是再次開口道:“啟稟官家,聖人,此子若是這等小事也就罷了,可他葉安居然打著敬獻祥瑞的名頭,迷惑官家與聖人,此乃禍亂宮闈之舉!”

 終於把祥瑞的事情搬出來了,其實這麽多的鋪墊就是為了這最後一擊。

 “先帝朝天書舊事以被聖人矯正!聖人可明辨之,眼下葉安之舉聖人定然看得清楚!請聖人治罪!”

 劉娥沒有說話,而是對身邊的趙禎點了點頭,於是這位年幼的大宋官家開口道:“朕聽葉安乃有救災賑濟之功,與陽城縣截留災民數萬人,又有《救災活民書》上呈,兩府皆讚其為法,不該如你所說這般啊!”

 劉郜胸有成竹雙手相疊道:“回稟官家,這便是葉安的奸佞之心,陽城縣的糧食乃是王皞王大學士家的,只是被葉安買了去,若是他不買,難道王學士還能不賣給陽城縣?

 從始至終他葉安什麽都沒做,用以商賈之奸買賣糧食而已!別人買賣糧食為了賺錢,他葉安買賣糧食為的是賺名!即便如此他也賺錢數百貫,實乃名利雙收之舉!”

 葉安明白過來,這就是一場針對自己的進攻啊!

 劉郜挑起事端發起進攻,把自己列為焦點,然後在把一切關於自己的“錯誤”列舉出來,一條條的治罪,而最後逼迫皇帝和聖人對自己進行治罪!

 當然這些“錯誤”從法律上完全不是錯誤,但從道德以及人心來說卻是把自己徹頭徹尾的塑造成了奸佞小人形象。

 朝臣們議論紛紛,連坐在禦座上的趙禎和劉娥臉色也不好看,但這不是因為葉安的所作所為,而是因為劉郜的舉動。

 劉娥與葉安作為大宋最有權利的人,當然知道事情的打來龍去脈,眼前這劉郜實實的在誣陷葉安。

 但劉郜的話卻沒有任何錯誤,他說的都是一個禦史的正常分析,禦史可風聞言事,可自行揣測!

 一直保持不動的葉安在玄誠子緊張的表情中緩緩走出橫班,他是隨玄誠子參朝的,玄誠子不屬文臣武將,也不是朝臣,所以他單獨站班。

 葉安向珠簾之後的劉娥以及趙禎躬身施禮,聲音清澈道:“臣侍讀學士葉安參見聖人官家,既劉禦史責難,葉安懇請自辯!”

 沒想到葉安居然敢站出來自辯,滿朝文武無不驚訝,因為以往遇到這種被禦史“咬住”的情況,一般的官員會選擇留身奏事向官家聖人說明情況,若確有冤屈,聖人便會對彈劾奏疏留中不發。

 但還從未有人當朝自辯的……

 珠簾之後的天家母子也稍顯驚訝, 他們知道葉安有些特立獨行,但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官員,還是個少年人的葉安來說敢出班自辯,這本就是一種極大的勇氣。

 這個少年人仿佛永遠不會按照常理來,永遠不會苟且,永遠勝券在握。

 劉娥的聲音緩緩響起:“如此也好,你便與劉郜當朝對質,事關你的清名,本宮自會為你做主!”

 文官之首的呂夷簡雙手微微一抖,這葉安有什麽本事,居然能讓聖人說出這般的話來保全他?

 這話看似尋常,卻是對葉安的庇護,以及對劉郜的警告。

 葉安躬身微微抬頭,挺直脊梁道:“臣遵旨!劉禦史,葉安不知你這些消息從何而來,也不知你為何要惡意重傷於我,但既然你當朝彈劾葉安,葉安自然要與你對質,以證清白!你可敢回答我的問題?!”

 劉郜想也不想的說道:“本官坦蕩如砥,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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