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營遭到夜襲……
當謝安聽聞這個消息時,他簡直難以置信,因為他想不通,這邊哪裡還有什麽殘存的敵軍。 M.
叫麾下士卒收斂了梁丘皓的屍體,謝安與長孫湘雨、秦可兒等人火速趕回了南營,畢竟留守南營可是八賢王李賢,謝安可不希望這位國士之才隕落在此。
當謝安等人趕到南營時,已經是巳時前後,僅僅瞧了一眼,謝安便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發現,李賢的大本營以及南營,竟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隻留下一片殘骸。
“怎麽會這樣……”就連堪稱算無遺策的長孫湘雨這回也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驚疑不定地打量著眼前的廢墟,畢竟就在一日前,這裡還豎立著周軍最大的營寨,李賢本營與謝安的南營。
“踏踏踏……”一陣馬蹄聲從遠處的林中傳來。
謝安轉頭一瞧,隱約瞧見有一騎斥候從遠處疾馳而來,看樣子像是周軍的斥候。
果然,那名斥候模樣的人在靠近謝安後翻身下馬,叩地說道,“小的乃賢王殿下身邊護衛,敢問您可是謝大人?”
“正是本府!”謝安點了點頭,問道,“賢王殿下何在?”
那名護衛抱了抱拳,沉聲說道,“昨日大營遭襲,我家殿下手中無兵,隻得放棄,離營躲避,坐視賊軍將我大營燒毀,眼下,我家殿下正在三裡外的林子中,遠遠瞧見謝大人大隊人馬趕來,因此派小人前來聯絡。”
謝安聞言望著此人所指的方向遠遠觀瞧了一眼,隱約看到有一簇人正站在院方的林子邊,領頭一人像極了八賢王李賢。
“走,去看看!”對身旁的千人將韓立吩咐了一句,謝安帶著那一千騎兵朝著遠方的林子而去,待走近時一瞧,那位站在林子外的儒士,不是李賢又是何人?
遠遠瞧見謝安帶著千騎而來,李賢臉上露出幾分笑容,遠遠地拱手拜道,“小王恭賀謝尚書與長孫氏凱旋而歸!”
聽著李賢的祝頌之詞,謝安哭笑不得,來到李賢面前翻身下馬,苦笑著說道,“都什麽時候了?還來這套……”說著,謝安瞥了一眼李賢身後那數百傷兵,皺眉說道,“坑人王,你這是……究竟怎麽回事?”
朝著戰車上的長孫湘雨點頭作為禮節,李賢朝著謝安搖了搖頭,皺眉說道,“說實話,小王也說不清楚,昨夜,小王正在帳內觀書,忽聽得營內巡邏衛士慌忙入帳稟告,說你南營遭襲,正朝著小王本營而來……謝尚書也知道,當時小王手中僅僅數百護衛軍,這不,營寨也丟了,小王只能在這邊等待謝尚書與長孫氏了!”
就在他二人說話間,長孫湘雨亦在秦可兒與小丫頭王馨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聽聞李賢此言,長孫湘雨一臉古怪地說道,“先遭襲的,乃是我夫君大人的南營?換而言之,並非是秦王李慎!”
“長孫氏還是這般敏銳啊,一語中的!”李賢讚歎地望了一眼長孫湘雨,點點頭沉聲說道,“不錯!——倘若是秦王李慎兵馬越過葫蘆谷的斷壁,那應該小王的本營先遭到襲擊,然而昨夜,先遭到襲擊的卻是謝尚書的南營,換而言之,這路兵馬,並非是西北面的叛王軍,而是來自於東南!”
“太平軍?”謝安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望向長孫湘雨。
仿佛是猜到了自家夫婿的心思,長孫湘雨搖了搖頭,沉思說道,“不應該呀,劉晴應該已沒有剩余的兵力才對……再說了,她明明已算到夫君大人與妾身勢必會趕到決勝谷與她做最終的決戰,又何來必要我襲夫君大人的南營?——她應該很清楚才對,夫君大人的南營昨夜只是一座空營……”
“這也正是小王所顧慮的……”點了點頭,李賢皺眉說道,“並非是秦王李慎,也非是天上姬劉晴,應該是第三方兵馬……”說到這裡,李賢微微歎了口氣,搖頭說道,“好在昨夜小王及時下令撤出營寨,因此,倒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損失,只不過是丟了一座空營罷了……”
說完,李賢用殷切的目光望向謝安,仿佛等待著什麽。
而謝安顯然也是猜到了什麽,神色有些不好看。
兩人對視了許久,終於李賢有些忍不住了,拱手問道,“敢問謝尚書此戰可有何收獲?”
“哼!”謝安冷哼一聲,竟轉頭自顧自走了。
見此,李賢轉頭望向長孫湘雨。
一邊是自己曾經的發小,一邊是自己的夫君大人,長孫湘雨夾在當中也頗有些為難,想了想,朝著一個方向努了努嘴。
順著長孫湘雨所示意的方向望去,李賢眼神一凜,因為他注意到,在謝安麾下千騎的其中一匹戰馬上,橫陳著一具屍體,一具身上插滿了弩矢的屍體。
究竟是何人的屍體,才對讓謝安如此重視,親自去將其帶回來?
若是李賢連這點都想不通的話,他也不配稱為智慧比肩長孫湘雨的智者,在瞧了一眼那具屍體後,李賢臉上露出幾分如釋重負的笑容。
“劉晴呢?”李賢小聲地詢問長孫湘雨。
悄悄望了一眼遠處的夫君謝安,長孫湘雨聳了聳肩。
見此,李賢頓時恍然大悟,心中清楚,必定是謝安見妻堂兄梁丘皓已殞命,心中不忍,因此放過了劉晴。
對此,李賢並沒有什麽不滿,畢竟他也與長孫湘雨一樣,他最忌憚的,並非是智慧堪比長孫湘雨的劉晴,而是梁丘皓這位無法用計謀、常理來判斷的絕世猛將。
天下第一猛將,太平軍第三代主帥陳驀……不,是梁丘皓,終於殞命了……
天佑大周!
李賢心中暗道一句,至於已逃之夭夭的劉晴,他倒不是太在意,就如長孫湘雨所言,沒有了梁丘皓,劉晴頂多也只是一個很聰明的小丫頭罷了,再也難以翻騰出什麽亂子來。
稍作寒暄幾句,謝安與李賢、長孫湘雨等人便返回了南營所在,在此等待著廖立、蘇信、李景、馬聃等幾路周軍回來。
不得不說,當劉晴在智謀上輸給長孫湘雨,梁丘皓又戰死在南側那片林中後,太平軍已沒有絲毫返回敗局的余地,在謝安枯坐在林中的那一宿,劉晴早前留下殿後的幾路兵馬,相繼被周軍追擊殲滅,雖說不乏有些太平軍士卒逃走,但是將領大多被齊郝、廖立等將領斬殺。
根據送來的戰報得知,除了決勝谷外太平軍搖光神將嚴磊依舊在與周軍大將馬聃廝殺外,其余幾路的戰事,大多已告終,這會兒,像廖立、蘇信等將領,正在整頓兵馬,準備返回南營。
在一邊等待那幾支得勝返回的周軍時,謝安與李賢下令重修營寨,畢竟,雖說江陵這邊的太平軍已覆滅,但是他們面前依舊還有秦王李慎這位強敵,而葫蘆谷,依舊是對陣秦王時一個戰略地位比較重要的營寨。
不過比較遺憾的是,軍用帳篷已幾乎被焚毀殆盡,因此,謝安與李賢也只能叫士卒在營內建造木屋,要知道這會兒已臨近初冬,若是沒有可供擋風避雪的地方,周軍別說繼續與秦王李慎對戰,能否在今年這個冬季存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聯絡江陵吧,”在第一間建造好的木屋中,李賢一面對著火盆搓著手,一面對謝安說道,“倘若小王所料不差,大梁軍的梁乘就算回援川谷,也至少也留下一支兵力屯扎在江陵,小王覺得,我軍倘若要繼續與秦王李慎對陣,恐怕就得從江陵獲取些資助……昨夜那把火,幾乎將小王大營與謝尚書的南營內所有一切都燒毀了!”
謝安聞言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見長孫湘雨微笑著說道,“夫君大人,昨夜妾身已派人至江陵通知大梁軍,叫其帶些應用之物到南營……”說著,她見謝安臉上露出古怪表情,連忙說道,“夫君大人放心,妾身自然不會叫大梁軍從江陵百姓手中巧取豪奪,妾身叫大梁軍向江陵百姓承諾,只要他們願意幫助我軍,朝廷免其兩年稅收……”
謝安聞言尚來不及說話,李賢在一旁倒抽一口冷氣,目瞪口呆說道,“免兩年稅收?這可真是……”
要知道江陵可是荊州首屈一指的大城,免其兩年稅收,朝廷戶部顯然會損失極大一筆稅款,不過細想一下,李賢也沒有再說什麽,畢竟兩年的稅收雖說是一筆巨大的稅款,但是與這邊數萬大周軍士的性命比起來,那顯然還是微不足道的。
就在眾人議論之際,長孫湘雨早前派出伏擊劉晴的那幾路周軍將領亦陸續回到了南營,瞧見自家營寨竟變成眼下這般模樣,一個個目瞪口呆。
截止到當天的未時,廖立、齊郝、蘇信、李景等將領陸續返回南營,就連決勝谷的馬聃亦派人向南營送來了誅滅太平軍搖光神將嚴磊的捷報,不過,因為要追擊殘余的太平軍,馬聃尚未返回南營。
這幾路周軍兵馬一到,謝安修建營寨的速度便增快了許多,尤其是當大梁軍主帥梁乘的副將王淮帶著數百車的肉食、酒水從江陵趕來時,正在修建營寨的周軍士卒,他們的熱情更是高漲。
誰都知道,在鏟除了楚王李彥與太平軍後,謝安勢必會舉行一次慶功宴,犒賞三軍。
“王淮,這會可辛苦你了!”拍著王淮的肩膀,謝安笑呵呵地說道。
要知道,從早上起到現在,謝安等人包括他麾下的將士們,那可是粒米未盡,雖說李賢的本營地窖中本來還有不少米糧與臘肉,那問題在於昨日那一場大火,李賢營中的地窖位置早找不到在哪了。於是乎,帶著大量食物來到南營的王淮,成為了謝安以及此地所有人眼中最可愛的人。
王淮有些面色尷尬,畢竟他們大梁軍此戰只是平白撿了一個攻克江陵的大功罷了,最險峻的決勝谷戰役,他們可是連尾巴都沒趕上。
“呃,當不起大人這般讚譽……唔……有件事末將覺得得知會一下大人……”
“什麽事?”隻感覺腹內饑餓的謝安正忙著叫人準備飯菜,聽聞王淮此言,一臉的疑惑。
“這個,說不清……大人還是先見一見為好……”說著,王淮轉頭望向木屋外,沉聲喝道,“帶上來!”
話音剛落,便有幾名大梁軍士卒押著一名看似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子走進來。
一瞧見此人,謝安、李賢、秦可兒驚地倒抽一口冷氣,就連長孫湘雨眼眸中亦閃過絲絲驚愕之色。
因為他們認出,王淮叫人帶上來的,竟然是太平軍之首,天上姬劉晴。
但是比起謝安印象中的劉晴,此刻的劉晴,顯得要憔悴許多,一臉的渾渾噩噩之色,哪裡還有在決勝谷與長孫湘雨對峙時的意氣風發。
“怎麽回事?”
謝安皺眉詢問著王淮。
王淮搖了搖頭,抱拳說道,“此事得從我軍攻江陵前說起,得二夫人妙計,我軍攻江陵時,曾見到楚王李彥兵馬屯扎於城外山頭,當時末將等人便覺得,楚王李彥此舉恐怕是有意要襲川谷……因此,在水勢退下之後,梁乘將軍便帶著三萬大梁軍趕赴川谷相助費國將軍,結果到了半途,卻聽說川谷戰事早已結束,費國將軍非但誅滅了楚王李彥的四萬江陵兵,甚至還擊退了丘陽王世子李博的兵馬,當時梁乘便意識到,恐怕是二夫人中了劉晴聲東擊西之計了,劉晴的目的,恐怕是想借李彥引開我軍的注意,從溪谷突圍……”
“喲!”長孫湘雨眼眸閃過一絲異色,淡淡說道,“看不出來,梁乘的反應也挺快嘛……了不起、了不起!”
王淮聞言面色一滯,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錯了話,哼哼唧唧地說不出話來。
“行了,你繼續說吧!”謝安瞥了一眼長孫湘雨。
見夫君大人插話,長孫湘雨撅了撅嘴,不再說話。
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長孫湘雨,王淮繼續說道,“在察覺到此事後,梁乘將軍火速向留守江陵的末將傳遞消息,叫末將領兩萬兵,前往溪谷支援馬聃將軍,然而就在末將前往溪谷的途中,碰到了此女……”說著,他指了指跪在地上一言不發、仿佛依舊沉浸在個人世界中的劉晴,沉聲說道,“當時此女孤身一人昏厥在路旁,若不是末將麾下一名將領提醒,末將真沒想到,此女竟是早前與我等對陣的太平賊軍之首,天上姬劉晴!”
“孤身一人?”謝安聞言愣了愣,詫異說道,“不對吧?當時她身邊就沒有一個護衛?——天府兵呢?當時她身邊應該還有近二十個天府兵啊!”
“天府兵?”王淮愣了愣,疑惑問道,“大人,何為天府兵?”
“太平軍中最精銳的一支三百人隊伍……”簡單解釋了一句,謝安皺了皺眉,畢竟昨日在梁丘皓殞命的那片林中,謝安不曾看到一個天府軍士卒,不出意外的話,多半是梁丘皓下令那些天府軍將士帶著劉晴遠離此地。
難道那些天府兵士卒貪生怕死,丟下劉晴自己跑了?
不對!
謝安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在決勝谷時,天府兵不惜用自己血肉之軀為自家主帥梁丘皓擋箭的血性,謝安重重搖了搖頭,他可不相信那三百堪稱豪傑的猛士,會丟下劉晴自己逃跑。
唯一的解釋就是……
劉晴遇襲了!
想當然地,謝安用詢問的目光望向長孫湘雨。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家夫婿眼中的幾分不悅,長孫湘雨眼眸中閃過幾絲苦笑,連忙解釋道,“夫君大人,妾身這回可是什麽都沒做……當時夫君大人明擺著要放過劉晴,妾身就算先前設下有伏兵,也會通知他們罷手,更何況妾身從未想過梁丘皓能夠帶著劉晴從決勝谷突圍……”
“並非湘雨?”謝安詫異地望著長孫湘雨。
“妾身冤枉……”長孫湘雨哭笑不得地求饒道,望著她這般模樣,秦可兒心中暗暗好笑。
“這就奇怪了……”謝安摸了摸下巴,因為他知道,長孫湘雨雖說性格惡劣,可頂多也只是瞞著他背地裡做些小動作罷了,卻不至於會當面欺騙他。就如狙殺梁丘皓這件事,長孫湘雨確實是在瞞著謝安的情況下部署的,可當謝安問起的時候,長孫湘雨卻很坦然地承認了。
這個女人雖然性格惡劣,但還不至於會欺騙身為夫君的謝安,倘若她說沒有事先安排伏兵伏擊劉晴,那就表示她確實沒有那麽做。
可問題是,並非長孫湘雨,又是何人呢?
瞥了一眼滿臉渾渾噩噩之色的劉晴,謝安想想都知道梁丘皓的死給這個女人帶來了極其強烈的影響,這會兒問她,不見得能詢問出什麽來。
“罷了罷了,此事暫且擱置……王淮,先將她押下去,找個木屋關起來,飲食不可怠慢!”
“是!”王淮抱了抱拳,帶著幾名大梁軍士卒押著劉晴下去了。
從始至終,劉晴沒有說一句話,她那茫然的眼神甚至都不曾改變過,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不出差錯的話,她恐怕連她眼下的處境都不怎麽清楚。
望著劉晴離去的背影,李賢臉上露出幾分古怪之色,喃喃說道,“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瞥了一眼李賢,謝安沒有說什麽,盡管他有心要放劉晴一馬,可眼下,他卻不好再說什麽。
而就在這時,一名偏將走入了屋內,叩地向李賢稟告道,“啟稟殿下,昨夜的損失清點清楚了,我軍並非有什麽士卒上的減員,不過……”
“不過什麽?”李賢疑惑問道。
只見那名偏將瞥了一眼謝安,低聲說道,“昨夜有人瞧見,謝大人有一名護衛,被昨夜那支襲我軍營寨的軍隊擄走了……”
“本府的護衛?”謝安愣住了。
“是,好像是叫做……墨言!”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