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稽查司的老文官們,簇擁著裴衣衣來到了隔壁的存文閣。
這是一座三層的小樓,四面都開著窗,底下只有一個大門供人進出。
大門是虛掩著的,裴衣衣幾人推門而入的時候,裡面看閣的年輕人還躺在搖椅上,渾然不知呢。
“咳咳咳!”老頭賣力的咳嗽了幾聲,終於把這小夥子驚醒了。
“哎呀!幾位大人來了啊!”年輕人立刻從躺椅上起了身,對著這群老文官做了一個揖。
“我們上樓查看些書卷!”
“好的,大人!”年輕人一聽,從一旁的台子上,拿出一本簿子,抽出一隻毛筆,在硯台上蘸了蘸,恭敬的遞給了最前面的一個老頭。
這是進存文閣的規矩,每個進出的人都得留下記錄,方便出了事之後,好找人查對。
那老頭接過毛筆,在簿子上龍飛鳳舞的簽下了幾人的名字,簽完之後,還特意讓出一個身位,給身後的裴衣衣看了一眼。
您瞧瞧,我這字寫的,是不是特別棒啊!以後要是李大人想招人寫自傳什麽的,可別忘了我啊!
裴衣衣朝那登記出入的簿子上一看,只見一團亂麻,愣是一個字沒認出來,再朝那寫字的老頭看了幾眼,在心裡默默記下了這張臉,這人字寫的這麽醜,以後要是還有事麻煩這群老文官,絕不找他幫忙!
老頭簽完字,年輕人拿起簿子一看,這字寫的,真是離譜,算了算了,只要名字都簽了就行!
年輕人數了一下簿子上的名字,好像少了一個啊!
“唉,幾位大人!”
“這好像還少簽了一個名字啊!”
聽完這年輕人的話,那簽字的老頭一拍後腦杓,對著裴衣衣說。
“姑娘,忘記給您簽上了,要不您自己寫吧!”老頭拿起毛筆遞向了裴衣衣。
裴衣衣一想,自己這一簽不就留下記錄了嘛,這可不行。
“老先生不如,您替我簽吧!”裴衣衣說道。
那老頭一聽,心裡可別提多高興了。
“不知姑娘芳名叫什麽啊?”
“裴衣衣。”
“裴衣衣,裴姑娘的名字真是和本人一樣美麗動人啊!”那老頭簽字的時候,還不忘拍上一句馬屁。
等老頭字簽完,裴衣衣瞄了一眼。
“很好!這老頭髮揮穩定!應該不會有人認出來,這字簽的是什麽玩意!”
.............
存文閣的一樓放的都是最近一年之內入閣的檔案,裴衣衣的父親都退休兩三年了,這就得上二樓去翻找了。
幾個老頭帶著裴衣衣來到了二樓,裴衣衣放眼望去。
大概有二三十排的大小書架,其中大部分都已經被放滿了書卷。
“裴姑娘,請往這邊走。”一個老頭帶著路說道。
這些書架上都做好了分類,樓梯口的幾排書架放的都是去年整理的卷宗,那裴姑娘父親的卷宗自然不在這裡了。
又往裡面走了幾步,老頭看了一眼書架上標記的年份說道。
“裴姑娘,這裡是豐平九年至豐平十年退休官員的卷宗,您父親的卷宗應該也在其中。”
說著,老頭從書架第三層的邊上抽出了一本小簿子,這上面是記載這列書架存放退休官員名字的檢索目錄。
老頭用手指蘸了蘸口水,就翻了起來。
裴衣衣對自己父親的卷宗自然是不敢興趣了,她要找的是記錄當年在賑災銀案裡被削級官員的文檔,
也不知道這種東西有沒有,放在哪。 老頭手指翻的飛快,沒過多久就找到了裴袁頤的名字。
“一排四十五號。”
知道了卷宗存放的位置,老頭立刻蹲下身子,從最底下塞的嚴嚴實實的一堆卷宗裡抽出了一本。
裴衣衣接過老頭遞給的卷宗,上面還挺乾淨,連灰都沒落多少,看來這存文閣,平時打掃的也很勤快嘛。
翻開卷宗,裴衣衣草草的看了幾眼,前面記錄的都是裴衣衣的父親,裴袁頤是如何從一個普通人一步步走到任職兵部車馬司的故事。
這破事,裴衣衣還用看嘛,自己的父親不就是吃了軟飯,被自己老娘看上了,靠著舅舅的關系,才當上了一個小小的車馬司,雖然官不大,但日子過得還算舒服。
裴衣衣迅速的翻看著,她知道自己的父親也是當年賑災銀案被涉及到的官員之一,這卷宗裡應該也是有所記錄的。
旁邊的老頭看裴衣衣一頁一頁的翻著,還想著要不要提醒她,直接看最後一頁就行了,退休補貼的多少都寫在那了,但又一想,反正是自己老爹的卷宗,看看又沒事,就也不管了。
又翻了十幾頁紙,裴衣衣終於看到了一條關於自己父親被貶的記錄。
上面寫著,豐平六年三月,裴袁頤因掌管車馬不力,致使運送賑災銀車隊延誤三個時辰, 故此,削級為戒,罰俸半年。
“掌管車馬不力?..........延誤三個時辰?”
裴衣衣心想,這件事怎麽父親從未和自己提起過,而且,自己的父親她是很清楚的,運送賑災銀這麽大的事,父親怎麽可能不提前做好準備呢?延誤三個時辰這也太長了吧!
“裴姑娘,您怎麽了?”一旁的老頭看裴衣衣眉頭緊鎖,若有所思的樣子,還以為是發現了裴袁頤官場職業生涯的汙點呢。
裴衣衣見老頭把腦袋湊了過來,一時有些緊張。
“沒事,沒事,我就是看到父親的一條受罰記錄,感到有些吃驚。”
那老頭一聽,立刻無所謂的說道。
“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做官嘛,都是這樣的,誰能保證自己為官一輩子,沒點黑歷史呢?”
裴衣衣把卷宗往老頭那邊靠了靠,說道。
“老先生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我父親之前從未向我提及此事,所以我才有些驚訝。”
後面的幾個老頭一聽,也都圍了上來,看看官員的黑歷史,這也算是他們的一件樂趣了,這裴大人還是兵部侍郎李川李大人的姐夫,這麽硬的後台,都有受罰記錄,這倒是讓他們很感興趣。
“豐平六年..........”前面的老頭看著卷宗上的記載,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出來。
還沒等前面的老頭讀完,後面的人就想起了什麽,急忙捂住了讀字老頭的嘴。
臉色慌張的說道,“別念了!小心被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