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還是冷啊，裴袁頤裹著毛毯躺在一張搖椅上。

　　面前的油燈忽明忽暗的，這小木屋一點風都不防，真不知道老吳和小龐到了冬天該怎麽過活。

　　.....

　　說起這小木屋，裴袁頤忍不住心裡一酸，眼淚差點從眼眶中溢出來了。

　　這老吳和小龐真是好人啊！

　　剛才在外面烤肉，裴袁頤還沒什麽感覺，隻覺得山裡的獵戶天天有肉吃，這小日子過得還挺舒服，至少比他在山下種地強。

　　但是一進這屋子，躺在這搖椅上，裴袁頤就沒這種感覺了。

　　兩個大男人，擠在這麽小一間屋子裡生活，當真不容易啊！

　　裴袁頤也問過老吳他們，為什麽不把屋子弄大一點，老吳他們也是一臉的無奈，說哪有閑錢建房子呢?這伴山靠近京城，人多山淺，再加上朝廷在後山圈了一大塊禁獵區域，這山上的野物也不是傻子，都往那裡面鑽了。所以這捕獵的收獲一年比一年少，要不是老吳他們祖傳乾這一行的，舍不得放下，早就投奔到別的行業去了。

　　“是啊！祖傳的手藝不能丟啊！”

　　裴袁頤還真有點羨慕老吳他們擁有的精神，記得小時候，裴袁頤家裡是做傘的行家，整個村子裡就屬裴家做的傘最牢最結實，任憑多大的風，多急的雨，都吹不動分毫，刮不了半寸。自己的父親也是因為這手藝攢下來的錢，考取了功名，雖然只是一個小秀才，但也是村子裡唯一的秀才了。

　　家裡出了一個秀才自然是高興的事，但也因為這個秀才，把裴家做傘的手藝斷絕了。家裡的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以前還想著一心一意，這一輩子就落在傘上了，但是他們看到裴袁頤父親考取了功名後，心態頓時發生了變化，手藝好有什麽用?考功名才是正道啊！

　　所以從裴袁頤這輩開始就沒有人學做傘了，通通送入學堂，不把功名考出來，誓不罷休。

　　還好裴袁頤腦子不笨，讀了十幾年書，輕輕松松就考了個秀才，不像別人累死累活讀了大半輩子書，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

　　後來裴袁頤為了科舉考試，也是搬到了京城居住，想著在天子腳下多吸收一點皇氣，到時候考試的把握能大一點。

　　不過事情總是那麽出乎意料，裴袁頤皇氣沒吸收多少，倒是被一戶人家的小姐看中了，一開始的裴袁頤是拒絕的，堂堂男子漢怎麽能做上門女婿呢?但是後面聽說這戶人家的背景很大，裴袁頤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這點事算得了什麽呢?！

　　.....

　　咳咳，讓我們把視角重新切回小屋中。

　　裴袁頤呆看著頭頂的油燈，心裡有些恍惚。

　　一開始的時候，裴袁頤還以為這小龐和老吳是一對父子，但稍稍一想就發現不對了，如果這兩人是父子，怎麽姓氏都不一樣呢?難道小龐是跟他媽姓的?

　　後來經過裴袁頤小心的打探下，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這小龐和老吳並沒有血緣關系，小龐是老吳從外面撿來的孩子，那一年小龐七歲，家鄉發生了洪災，衝死了不少人，小龐變成孤兒後跟著其他災民一路乞討來到了京城附近，本想著能混口飯吃，誰知道那年京城嚴打，不允許災民在京城逗留，小龐被人趕出城後差點餓死在林子裡，幸好遇上了打獵回家的老吳，才救了他一條性命，後來小龐就一直跟著老吳生活了，也認了老吳做乾爹。

　　“沒想到你們還有這麽一段故事啊！”

　　裴袁頤心中十分感慨，

那些被洪水衝到京城來的災民，其實他也有印象。那個時候他還沒吃軟飯呢，還在京城裡滿懷憧憬的學習，準備考個狀元呢。　　當那些災民被趕到城外，枯坐著等死的時候，裴袁頤還捐過不少錢救濟他們呢。京城裡的某些官員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把受災的地區說成了一個芝麻大點的地方，導致朝廷撥下來的救濟金根本不夠災民分，這也是為什麽災民齊聚在京城附近，他們就是為了討一個說法，為什麽家都被衝沒了，朝廷跟沒看見似的，無動於衷呢?難道他們不是大楚的子民嗎?難道他們不值得被救嗎?

　　不過這些殘酷，黑暗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很久了，要不是今天小龐自己提起，恐怕裴袁頤也要不記得了。

　　世界很複雜，官場很複雜。裴袁頤沒有決心，也沒有恆心去拯救世界，拯救大楚的百姓。所以他選擇做一個平平安安，閑來無事的車馬司。

　　人這一輩子很快的，能活到我這種境界就不錯了！這就是裴袁頤對自己的評價。雖然聽上去很沒志氣，但確實是大部分人羨慕的生活了。

　　......

　　裴袁頤沒有要睡覺的意思，一旁的老吳和小龐自然也不敢閉眼。

　　這個裴老頭到這來的目的，他們還沒弄明白呢，怎麽敢輕易卸下防備呢?

　　剛才和我們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還好小龐夠機智，臨時編造了一個故事，把自己變成了孤兒，把我變成了乾爹，呵呵，我倒是挺開心的，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兒子，就是不知道小龐是怎麽想的，難道他真的想給我養老?

　　呵呵，看來我真的是老了，開始擔心自己的後事了。

　　唉，舞了一輩子劍，到頭來連自己的家，連自己的國都回不去了，我真不知道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啊！

　　.....

　　掛在房梁上的油燈似乎要滅了，裴袁頤看了一眼旁邊的老吳和小龐，他們跟自己一樣，呆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裴袁頤有心想要提醒一句，該添油了。

　　但又想到夜已經深了，他們又不想和自己聊天，那就由著它熄滅吧，閉上眼，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陽氣正盛的時候，一口氣跑回家！

　　裴袁頤拎了拎毛毯，蓋住了自己全身，然後又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想要步入夢鄉。

　　但事情往往就是那麽突然，你不想睡覺的時候一點感覺沒有，你一想睡覺，就跟躺在甲板上似的，搖搖晃晃，總感覺那地方不安穩，稍不注意就要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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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還是清空一下自己吧，這樣也能睡得安心一點！”

　　裴袁頤睜開眼，把毛毯卷在一邊，從小屋裡走了出去。

　　“年紀大了，儲量也變少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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