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陽郡，當真是蕭條。”

　陽光濃烈，氣溫卻並不怎麽高，道路兩側依然有著未曾化開的積雪。衣著破爛的孩童們在短短的幾年之內，似乎就已經習慣了這冷冽的氣候，流著鼻涕在雪地之中奔跑追逐著，胳膊與腳丫子凍的通紅。

　明陽城外，守門的士卒在寒風之中瑟縮著身子，無精打采的看著來往的零星人流，像極了當一天禿子撞一天鍾的人，嘴裡罵罵咧咧著這見鬼的天氣。

　似乎大人比孩子還要不抗凍。

　來到守城的士兵身前，祁陸拱手問道:“敢問這位將士，鎮遠大將軍姬無意是否已經歸來?”

　士兵略顯疑惑的縮著脖子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面對其他人時候的不耐煩，畢竟面前的三人各個氣質不凡，再加上身側的兩隻異獸，無一不再彰顯他們身為修煉者的身份。

　對於這些身份特殊的人，像是他們這種普通的士卒，又豈敢得罪?聞言笑著拱手回禮，“不知諸位找大將軍有何事?”

　‘鎮遠大將軍’只是姬無意在軍中的職務，而他的另一層身份則是天陽郡郡守，相當於軍政兩手抓的典型代表。

　只要是天陽郡的各個城池，無論城主的威信有多高，上面始終都有姬無意在監察，可以說是在城主腦袋上所設置的緊箍咒了。

　啟國六郡之中，每一個郡守的實力，都是異常強大，像是姬無意這種實力相對差一絲的，還是頭一回出現。

　但這也不影響對方的威懾力，畢竟手握幾十萬大軍，又是地處邊境之地，手裡若是沒有兩把刷子，又怎麽能壓下那群桀驁之人?

　“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老友重逢。”

　祁陸沒有為難對方，很痛快的將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士兵恍然大悟，笑道:“此刻大將軍應當在將軍府中，從此城門進去，沿著主路走到頭，就是將軍府了。”

　說著，又問道:“可是需要我等先去通秉?”

　“無須勞煩。”

　祁陸衝著他拱手，與龍傲天、陸相思一同進了城中。

　城中依然是一片蕭條，衣著破爛的人數都數不過來，見到祁陸一行人，有人想要奔過來賣兒女，有人想要要些銀錢或者吃食，幾乎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濃鬱的菜色。

　“這位公子，我家的墩兒長的虎實，一定好養，求求您收了他吧，不貴，只需百兩銀子！”

　“公子可需要婢女服侍?我家小花已經十三歲了，可以在平日裡伺候您起居……”

　“公子……”

　“姑娘……”

　龍傲天身體一震，一道威壓降臨，將周邊所有圍上來的人輕輕的推了開去。等周圍清淨了些許之後，這才皺眉道:“我們不需要。”

　說完就對祁陸兩人道:“這麽救，是救不過來的。”

　你今日施舍了食物，明日施舍了錢財，可後日呢?大後日呢?不解決根本性的問題，‘救濟’這個詞語，就是一個無底深淵，足以將他們所有人都吞噬殆盡的無底洞。

　對此，祁陸自然是非常明白，三人兩獸向著將軍府行去。

　這座城池的規模比他當初所在的清源城要小一些，但破爛程度還要更加嚴重。富人也是有的，但沿路之上卻並沒有見到幾個施粥的攤子。

　就像是先前所說的那樣，這就是個無底洞，僅僅憑借著施舍，是救不過來的。

　心情無端變的沉重了一些，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陸相思的纖手握住了祁陸的手掌，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似是在無聲的安慰。祁陸微微的怔了怔，隨即失笑搖頭，輕聲道:“我不是壞人，卻也算不得同情心泛濫的爛好人，所以不必替我擔心。像是這類事情，在先前已經見的多了。”

　縱觀祁陸穿越以來，那些所作所為，確實算不得十足十的好人，尤其是在京師之中與那些人作對的時候，別說是好人了，猖狂的都快沒邊了。

　只是人家對自己表示關心，祁陸在敞開心扉之後，也確實說不出那些傷人的話。於是反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恩。”

　陸相思笑了笑，任憑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一路去了將軍府，與想象的不一樣，這座府邸並不算多大，周邊的牆壁上，也布滿了戰爭的余火，有許多的位置都有著被火炙烤的痕跡，黑漆漆的令人心中憋悶。

　朱漆大門上的紅漆已經有些脫落，兩扇門向著兩側洞開著，有風吹過，就發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吱呀’聲。

　門外的兩隻石獸倒是算得上威武不凡，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左邊的石獸缺了一條前腿，右側的石獸，眼珠子被砸出來一個小坑。

　有士兵分列兩側，筆挺的站在大門之外，身上的煞氣讓每一個經過此地的人，都離得遠遠地，不敢有絲毫造次。

　門庭的簷下，有一個破舊的打鼓，一隻鼓槌放在旁邊的架子上，上面還栓了一根繩子，孤零零的擺在那裡，已經落下了一層灰塵。

　“怎麽看都透著一股子蒼涼。”

　龍傲天對此作出評價。

　“雖是地處南地，但畢竟也是邊境，連年戰火，能剩余半分繁華也便是得天垂憐了。”

　祁陸淡淡的回了一句。

　人獸小隊在門外佇立， 自然吸引了將士們的注意，有幾人的眼中露出了激動之色，其中一人跑了過來，行禮道:“祁大人，龍大人，大將軍已經念叨您幾日了，快快請進！”

　此時已經有人進去通秉，祁陸對著他笑了笑，回禮道:“如此，便多謝了。”

　這幾人盡是當初見過祁陸的，知曉他的厲害之處，也明白大將軍與他們之間的關系，因此並不疑有他，不等通秉，就引著他們進了將軍府。

　只是才將將踏入府中，還未來得及觀察四周的景致，就從前廳之中傳來了哈哈大笑聲。就見一道雄壯的身形從前廳的陰影之中大踏步而出，見到了祁陸幾人之後，立刻眼睛一亮，與眾人一一見禮。

　及至陸相思的時候，不由得笑道:“未曾想明宗大師姐竟是來了此地，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龍傲天翻了個白眼，嚷嚷著:“行了行了，人家早就膩到一起去了，還會在乎你有沒有禮?”

　這一路，他可是吃夠了剩下來的狗糧，那感覺，真是簡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