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世界,只見一片竹林中,有一座茅屋屹立中央,周圍竹竿流光溢彩,細看有紫色光華流轉,紋路細密,又似有雲霧環繞,微風吹來,沙沙之聲不斷,竹葉隨風舞動,一片祥和氣息。
幽靜的所在,唯有一人躺在搖椅上,一下一下,晃動的是世間百態,一下一下,晃動的是時間輪轉,一下一下,是滾滾紅塵中,謫仙獨立,絕傲群倫的姿態。
“風搖滿袖人與事,化歸多少塵與土。人間別有愛怨嗔,回首已是百年骨。唉,來的真是一個意外。”
霽無瑕話音剛落,只見一捧雪領著鳩神練等人進來小院。
“府尊。”
“嗯。”慵懶一聲,霽無瑕微微歪頭看了眼鳩神練與弁襲君,“禁衛,不管如何,吾還是由衷的歡喜汝等能夠再次回來。”
鳩神練、弁襲君雙雙下跪,俯首便拜,“魔佛……”
“咦,那已經是過去式了,汝等應該稱呼吾為府尊。爾等兩人繼續留在吾身邊聽用,擔任禁衛之職,至於禍風行與符去病二人,靖滄浪與憶孝廉開辦了稷下學宮,讓他們去吧,對他們而言那裡是個好去處。”
“多謝府尊恩典。”
鳩神練、弁襲君兩人深深一拜,便起身站在了霽無瑕的兩側。
霽無瑕深深的看了一眼天羅子,說道:“至於你嘛……”
天羅子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知道很多黑海森獄的事情嗎?”
霽無瑕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說道:“不敢說全部,十之八九還是有的。”
“那吾想知道……”
“吾知道汝想知道什麽,但是任何事情都是等價的,汝能拿的出什麽東西來換取。”
“這……”
霽無瑕的話讓天羅子陷入了沉思,一個沒有身體的影子,終日活在黑暗與恐懼中的自己,又有什麽是值得交換的。
霽無瑕仰頭看向天空,伸手端起一杯茶水,頓了一下,“這個故事殘酷而又複雜,對於汝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但吾仍然想要知道,知道吾為何會活在世上,活在世上的吾又有何價值。”
天羅子終究只是一個沒有少年,父親的無情,母親的舍離,師傅的身亡,兄弟的追殺,難道自己真的是一個天煞孤星,一點親情也不配擁有。
“哈,閻王的殘酷,汝又識得幾分。”
天羅子聞言猛地抬起頭來,直愣愣盯著霽無瑕說道:“吾要換,吾的任何東西都可以給你,吾隻想要一個答案,一個真相。”
“嗯……”霽無瑕冷漠的雙眸漸漸變得平緩和柔和,“好,汝的覺悟吾看到了,汝的價值便是成為吾的弟子,好好修煉,只要汝的力量足夠強大,才是回報吾最好的價值。而且,命運無常,並非固定,而要打破命運的無情,就需要汝擁有強大的力量。如何,汝的選擇。”
“吾,願意。”
堅定地神情,沒有什麽是無法割舍的,天羅子從未有一刻是現在這樣渴望得到力量。
“好,你要的真相,是一個漫長而殘酷的故事……”
黑海森獄之主,閻王,放一個不下掌握的欲望的人,他從掌控一個國家,上升到想掌控全世界。不是一世的輝煌,而是追求永世的燦爛。
三陽同天便是他能謀作一切的基石,只要促使三陽同天,他便能引六天,一同逐鹿苦境中原。
遠古前的三陽同天之謀,受到天地蝱的反叛而破局,閻王不得已之下,割斷了森獄與苦境的交通。
重新擬定了一份大計,一個布局數十甲子的計劃。 閻王先以自身副腦取代了神思,以神思預言碑寫下「閻王命中注定得十八子」,再巧弄黑月異象,然天羅子誕生,成了森獄的變數與凶兆。由左右先知卜算天意,得出「不該存在的十九子,將一一吞食手足」的預言,並巧妙製造天火意外,落實預言的可信度,讓眾位皇子對自身的生命,產生強烈的戒備。冊立四位太子競爭皇位,再以異法,以玄囂形貌入苦境天諭夢中,預示了天地人三界相通,人們將能得到長生不老的力量,讓她積極打通苦境與森獄的通道。而後神思莫名失落,閻王借口閉關,順黑後與千玉屑的八鏡困局,自囚於珈羅殿。
閻王的目的就是讓森獄的內鬥,拓展到苦境。
閻王歷代皆用取代奪舍方式,將繼承皇位的兒子暗中殺掉,由自己繼位,久而久之,他也遺忘了好多人、好多事、好多情感,反覆隻記著自己「千古一帝」的理念。而這些遺忘的部份,都深藏的記憶中的某一處,偶而被翻開了,閻王也不認得曾有這樣的自己存在過,那個面相不同於閻王,卻也還是閻王。
閻王的殘酷,讓天羅子倍感心驚,但是自己又究竟是什麽,“那吾呢?吾究竟是什麽?”
“汝,天羅子,一個由閻王血肉所捏生出來的備體,一個在來日危急時,可救其一命的神元之體,對閻王來說,天羅子就是自己。”
乍聞此言,天羅子心神具震,再也壓抑不住的痛楚噴湧而出,仰天的嘔紅,染紅了蒼穹,也染紅了一身白衣的自己。
淚水模糊了雙眼,眼前,那個照顧自己的師父正在對著自己伸手,但自己的手卻顫抖的伸不出了,“吾,還能再叫你一聲師父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師父,我們找一個地方,好好隱退好嗎?
劇烈的心痛,如同千萬蟲蟻將空蕩蕩的心裡啃食的半點不剩,竹林下的人,登時氣貫天庭,爆元衝霄。象征幸福與希望的白梅花,粘在滿身血腥的人身上,成了滿目血煞災殃的紅梅意象。是不是有的人,一出生便注定一生都得不到幸福?
已然無聲的樹林, 隻余落花輕輕落地的聲響。耳邊,連自己的心跳聲也聽不到。
天羅子手握著紅梅,絕望慘笑,“師父,你一直要吾自己做選擇,但生命曾幾何時,是人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摻著痛徹心扉的笑,苦的讓人掩耳,原來,師父終究錯付,父母也是泡影。哪裡來的幸福?哪裡來的希望?
“還記得吾先前吟的那首詩嗎?風搖滿袖人與事,化歸多少塵與土。人間別有愛怨嗔,回首已是百年骨。”
“吾,吾……恨啊……”
一聲恨啊,似是在宣泄滿腔悲憤,悲痛萬分的天羅子雙目慢慢變得赤紅,似是隱藏的瘋狂,即將洶湧而出,化為滿腔殺意。
“呔。”
耳邊炸雷,將陷入瘋魔之中的天羅子喚醒,茫然的目光,略帶呆滯的看著霽無瑕。這讓霽無瑕略微有些失望,忍不住伸手一揮,刮起一陣狂風,將天羅子吹的一個跟頭,頗為狼狽。
“汝,真是讓人失望。”
逐漸恢復清明的天羅子,慢慢的走到了霽無瑕的跟前,雙膝跪地,俯首一拜,“承蒙師尊不棄,願意提攜天羅子,天羅子銘感五內。”
“哼,算你還不是特別喪。”天羅子的表現勉勉強強達到了霽無瑕的最低標準,又說道:“天羅子,你要明白,當力量足夠強,就能夠干涉命運,只有握緊自己的命運,才能走得更遠,走得更長。”
“是,師尊。”
霽無瑕站起身來,單手背在身後,說道:“走吧,隨我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