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高峰上,水青陽迎風獨立,雙手按劍在地。站在他這個位置,正好能觀察到峽谷出口處的情況。
他親眼看著一位位六州修士被殺,最後百幻神通發威,帶著幾人撿回一條命。
可由於他的地勢太高,一覽眾山小,因此百幻神通最後鎖定的方位,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提起劍,水青陽腳下一點,化作一道青芒追了上去。
“大人,現在這麽辦?”叢林中,幾名昌原州修士焦急地詢問柳無斑。
柳無斑沉著一張臉,委實是沒想到,那幾個世家子愣是用神通符給堆出了一條生路,這樣的方式,誰又吃得消?
他雖不怕六大世家,可也不想暴露今日的事,惹來麻煩,遂沉聲道:“先隨我回去收拾現場。”
峽谷內的六州修士,或許有那幾個逃逸修士用過的物品,柳無斑打算查一查,用追蹤術找到那幾人……
一處流泉邊,四面環山壁,只在東側有一處狹窄的縫隙可通過,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三名重傷的果尉,帶著五名驚魂未定的世家子,躲入了其中,意識到暫時安全了,莫不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一名果尉突然狂笑起來:“慘,太慘了!前三個月,我等小心翼翼,才損失了十幾人。今日一役,除了我等八人外,剩下的人恐怕都死光了,哈哈哈……這還怎麽爭,爭個屁的成績,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話中的怨憤和悲愴,哪怕是傻子都聽得出來,而這話對於五名幸存的世家子來說,簡直與鞭屍無異。
蓋因為進入峽谷,乃是五人一意孤行,甚至不聽勸告的結果,這口鍋他們想甩都甩不掉。可以說,正是他們的魯莽,才造成了今日的災難性後果。
馬空羽痛苦地閉上眼睛,渾身顫抖個不停。
其余幾人也是狂怒黯然。這次他們真的輸慘了,要不是靠著一幫高手,小命都差點交代掉。
從出道至今,一直順風順水,何曾遭遇過這種慘敗?簡直快把他們的心氣都打沒了,今日才真正體會到修行界有多殘酷。
錢巧巧雙手拔著地上的草,咬牙切齒道:“都是水青陽,都是那個狗雜種害的,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最開始阻攔錢巧巧進峽谷的果尉何衝,聞言呵呵道:“就憑你?雖然年紀差不多,但恕我直言,你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此話一出,整個草坪上的氣氛為之一變。
錢巧巧大為震驚,暴怒道:“何衝,你說什麽?”
何衝的一腔怒火,此時如火山爆發,再也壓製不住:“我說你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要不是你這個蠢貨,大家會弄成這樣嗎?
錢家的人真是瞎了狗眼,居然會派你這種蠢貨來辦事,隻怪我何衝時運不濟,哈哈哈……”
錢巧巧氣得爬起來,提劍想要殺人,她之前一直被人保護,傷勢比何衝輕得多。但何衝也不是好惹的,同樣撐起身子,滿面殺機,不再顧忌對方的身份。
“都別鬧了!”馬空羽一聲大喝,吃力站起,指著錢巧巧:“何果尉並未說錯,你還受不得氣?這次錯的是我們,有錯就要認,就要改。記住今日的恥辱,他日才有動力報仇!”
錢巧巧的臉青一陣紅一陣,握著劍僵在原地。
而何衝也不發一言,其實發泄過後,他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就在這時,卻見馬空羽對著他,以及另外兩名果尉,真誠地拱了拱手:“三位前輩,
之前是我等目中無人,多有得罪。還望自此之後,你們繼續不吝賜教,請受晚輩一拜。” 說罷,竟真的一拜到底,鞠躬九十度。
何衝和另外二人大為動容,心中的怨憤在這一拜中都消解了不少。三人連聲阻止,何衝更是上前,想要扶起馬空羽。
一陣鼓掌聲,猝不及防地響起來。
“知錯能改,孺子可教也,馬公子真是讓人佩服。”這清朗醇厚的聲音,絕不屬於現場任何一人。
在場幾人汗毛倒豎,同時循聲望去。
就見不知何時,一名青衫少年掠入山壁,正站在一旁流泉激蕩的石頭上,迎著泉水淙淙,身如蒼松,目光亦如溪水般清澈,笑容溫柔地望向這邊。
但這個笑容,卻讓幾人的背脊同時升起一股至濃寒意。
發愣過後,錢巧巧如一隻炸毛的雞,怒咆一聲:“姓水的,受死!”
她一劍挺出,在怒火推動下,這一劍竟超越了過去的水準,一束束紫色電芒環繞劍身,宛如電鑽般迅速刺向水青陽。
遁天劍駐地,水青陽雙腳未動分毫,直至雷光將要觸身時,方才一劍拔出。
錢巧巧甚至都沒看清這一劍是如何發出的,隻感覺一股熾熱的法力攪碎了電光,隨後透過劍身湧入體內。
虎口劇痛之下,長劍脫手,錢巧巧慘叫著倒飛回去,摔了個滿地打滾。
這一來一去,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錢巧巧好歹也是采霞境中期修士,更施展了至高神通,卻連水青陽的一劍都接不住,令在場之人大為震駭。
此時此刻,他們才明白過來,水青陽一直都在隱藏實力。對方不止引誘了他們,為了讓戲逼真,居然還表演受傷,實在是可恨!
念頭剛剛轉過,水青陽已衝到了草坪,貔貅術施展,一束束跳躍符文籠罩向三名果尉。
三人身負重傷,實力連平時的一半都不到,如何抵擋?隻來得及揮動武器,法力就被削減。
水青陽的劍速卻比他們快數倍,一劍出,火海滔滔,從四面八方燒向了三名果尉,轉瞬將他們包裹,焚成了飛灰。
只有三隻布囊,被水青陽吸入手中。
鏗!
收劍入鞘,水青陽轉身,面對嚇得臉色發白的幾名世家子。這時錢巧巧踉蹌站起,剛好看到焚屍的一幕,眼神恐懼,再也說不出狠話來。
“你們,想活還是想死?”水青陽淡聲問道。
葉旭歡咬咬牙:“你想怎麽樣?”
水青陽點頭:“看來是想活,很好,水某人一向與人為善,不喜歡為難朋友,只要你們照我說的做,我自然不會殺你們。”
手一抹,從儲物戒中拿出幾遝文書,扔了過去:“每人寫一份宣誓書,表明從今以後,效忠於我,並打下拇指法印作為憑證。”
“什麽?”錢巧巧炸毛了,尖叫道:“你做夢!”
不止是錢巧巧,另外幾人也是臉色漆黑。
他們是什麽身份,交往的又是什麽人,不客氣地說,一般的平民修士連和他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沒看見這次行動,連幾大果尉都對他們俯首帖耳嗎?
能讓他們甘心臣服的,只能是家世背景更硬的大族子弟。
若水青陽是秦家嫡系也就罷了,可據他們的內部消息,這廝不過是得到了秦禾的賞識,借著秦家的名頭狐假虎威,居然想要收服他們?
水青陽輕垂眼眸,指尖敲著劍柄:“我說過,我這人一向不為難朋友,看你們的樣子,似乎不太想與水某交朋友,這可就難辦了。”
交朋友?你這是交朋友嗎,收小弟還差不多!幾人差點吐他一臉。
可修為最高的馬空羽無力再戰,另外幾人見識了水青陽的實力,也自知不如,在生死抉擇下,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現場靜得只能聽見泉水叮咚聲,忽聞咄的一下,卻是水青陽用劍戳了戳地面,這個年輕人抬起眼眸:“果然都是寧折不彎的英雄好漢, 好,水某就送你們一程。”
見他說動就動,馬空羽沉聲道:“我們寫!”
不顧幾位同伴的眼神,馬空羽率先撿起一份文書,劃破手皮,以血作書,寫完後又催動剛剛恢復一點的法力,打下了拇指法印,隨後一臉羞辱地扔回文書。
水青陽笑著接過,細細瀏覽一遍,收入儲物戒,看起來還挺滿意,又問其他人:“你們呢?”
若有選擇,誰不想苟活?起先是放不下面子,現在連馬空羽都低頭了,還有什麽好堅持的,遂一個個乖乖撿起文書。
連錢巧巧都不例外。這女人繃著下顎,刷刷手速飛快,按下拇指法印後,立馬扔出文書,閉上眼睛,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
然而水青陽看過後,卻不滿意,又拿出一份空白文書扔過去:“字跡太潦草,重新寫。”
錢巧巧睜開眼,勃然大怒:“姓水的,你別欺人太甚!”
可惜水青陽不鳥她,正翻看著其他人的文書,都是一遍就過,這更是讓錢巧巧氣得渾身哆嗦,認定這廝就是故意羞辱她。
奈何形勢比人強,眼看其他人都完事了,她唯恐水青陽拿自己立威,隻好忍著萬般屈辱,面紅耳赤地重新寫了一份。
“早這樣多好,字跡還是不錯的,比人稍微好看一點。”檢查一遍後,水青陽宣布錢巧巧通過,但配合這段話,差點讓錢巧巧撲上去和他拚命。
眾人本以為折磨結束了,誰知對面的惡魔,居然又提出了一個要求:“你們五個人太多了,去掉一個吧,你們自己選,選好了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