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城。

　　明媚的陽光照耀著貴族區豪華住宅的白色大理石，也同樣照耀著貧民窟破爛的小屋和損壞的帳篷。

　　索恩領著安德麗娜走在貧民窟泥濘的土路上。

　　路邊都是些可憐的貧民，他們面色枯黃，雙目呆滯，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仿佛行屍走肉一般。

　　當他們看到索恩與安德麗娜兩人走過來的身影時，膽小的躲藏在陰影裡，膽大一點的則向他們伸出微微顫抖、瘦的皮包骨頭的手。

　　他們雙臂是如此的瘦弱，以至於不能把手抬起來堅持幾秒鍾。

　　索恩眼神示意著身邊被一襲鬥篷籠罩的女術士，然後拉著她加快腳步離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一路快速前行，伴隨著令人作嘔的氣味降低了很多，輕掩口鼻的安德麗娜終於忍不住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索恩詢問道。

　　“去下城區看看吧。”索恩停下腳步，回了一句。

　　“去那裡幹什麽?”安德麗娜隱藏在兜帽的小臉怔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麽事情，隨即提起興趣，追問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覺那裡有什麽東西在等著我，我想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麽。”索恩沉默一下，略顯無奈的聳了聳，對她笑著說道。

　　他說的實話。

　　來凜冬城的目的是因為被巫師塔的光芒所吸引。

　　至於來到這裡具體要幹什麽，其實他也很迷茫，他只能像第一次到凜冬城的時候一樣，徑直朝著下城區走去。

　　當初也是如此，他到達下城區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傳授他九劍的老者，所以他準備再去一次，看看有什麽重要發現。

　　當然，他還要帶著安德麗娜去一趟巫師塔，也算是完成了他們這一次的行程。

　　“好的，正好我也回去看看。上次走的匆忙，有好多東西都沒來得及帶走。”安德麗娜微微一笑，對索恩說出自己的想法。

　　“不要抱那麽大的期望，說不定你的小酒館早就成化作一片廢墟了。”索恩拍著她的小手，不合時宜地打擊她一下。

　　“不去看看怎麽能知道呢?”安德麗娜輕哼一聲，並不是很在意地回道。

　　索恩笑了笑，並未接話，而是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他在一座小屋的陰影裡看到一名婦女正在把洗過的衣服掛起來晾乾，當這個婦女注意到他與安德麗娜時，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躲藏在更陰暗的地方。

　　索恩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因為在這座他曾經來過的貧民窟，他們兩個是陌生人，兩人的穿著對於這個貧民窟而言，過於貴重，也過於神秘。

　　所以，在這種地方，陌生人通常代表的就是危險，這是他們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手段。

　　當然，這並不代表某些盜賊工會的愣頭青不會站出來向他們索要保護費，他們倒是更喜歡欺負外來者。

　　“索恩，你發現了沒，凜冬城的其他地方有好多人都在收拾東西離開這裡，為什麽貧民窟的人卻並沒有這種覺悟。”安德麗娜同樣也在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忍不住問出內心的疑惑。

　　因為她看到前方不遠處出現的一名穿著各種補丁衣服的小女孩，她手裡拿著一個與竹蜻蜓相近的玩具玩耍，最關鍵的是這個面瘦肌黃的小女孩笑得很開心，臉上洋溢著代表幸福和滿足的喜樂。

　　“他們除了這裡，也沒什麽地方可去。”循著安德麗娜的視線，索恩也注意到不遠處的小孩子。

　　這個小孩兒的年齡大概有十一二歲，盡管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但長得倒是挺俊俏的。

　　他看了一會兒，神色一動，與安德麗娜一起走了過去。

　　“小朋友，外面這麽危險，就不怕遇到壞人嗎?”索恩走到小女孩身邊，彎腰微笑著詢問道。

　　貧民窟裡的肮髒交易盡管他了解的不多，但他至少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出現在這裡絕對代表著危險。

　　“我才不怕呢，有一位聖武士姐姐在這裡保護我們，誰都不敢欺負我。”小女孩明亮的大眼睛多看了安德麗娜兩眼，隨即邁著歡快的步子消失在巷道裡。

　　聖武士姐姐?

　　索恩愣了一下，腦海中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半年前與他告別的那位聖武士女孩兒。

　　接著，兩人繼續前行。

　　只要穿過貧民窟，就到了他們的目的地，靠近光輝之海的下城區。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忽然，巷道的陰影裡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喊聲，他的聲音充滿了生澀的自傲，也帶著一絲顫音似的恐懼。

　　緊接著，一名又高又瘦的少年攔住兩人的去路，他手裡握著一柄帶著缺口的鐵劍，上面沾滿了鍋底灰。

　　只見他像個神經質一樣對著空氣揮舞著毫無章法的‘劍術’，仿佛這樣才能夠給自己帶來強大的勇氣似的。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看到兩人沉默不語，這個少年更大聲地說道，同時用劍指著巷道的兩頭。

　　索恩微微搖頭，示意安德麗娜退到自己身後。

　　安德麗娜將戴在頭上的兜帽向下拉了幾下，盡量把自己的容顏隱藏在陰影裡，隨後靜靜地看著索恩的表演。

　　然而，讓她意外的是他並未選擇動手，反倒是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金幣，把它丟到那位趾高氣揚的年輕人腳邊。

　　這個平時喝著下水道的水，吃著垃圾堆找到食物的少年看到這樣一個閃過的寶物時，他沒辦法掩飾自己的驚奇和興奮，但是他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再度以優越的姿態看著拋金幣的索恩，呵斥道:“還不夠！”

　　索恩再丟一枚金幣到他腳邊，硬幣正好豎立在泥濘的土路上，他攤開雙手，表情帶著無奈:“只有這些了。”

　　“如果我搜你的身，並發現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就別怪我不客氣。”年輕人惡狠狠地威脅道。

　　不過，他望著索恩的身影沉默了一下，最終又收回抬腳步，突然選擇彎腰撿起丟在地上的兩枚金幣，大聲說道:“我告訴你，下次你應該帶更多的錢來我這邊，現在滾吧！”

　　說完，自己倒是率先消失在巷道的陰影裡。

　　“走吧。”索恩繼續走在前邊帶路。

　　“索恩，我想去神殿區一趟。”安德麗娜猶豫一下，向索恩提出自己腦海裡一閃而逝的想法。

　　“沒問題，我陪你去，知識神殿?”索恩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然後確認道。

　　“嗯。”安德麗娜迎著索恩的目光，展顏一笑。

　　神殿區，知識之神歐格瑪的神殿。

　　這座被神性光輝籠罩的神殿就像圖書館一樣，充滿了研究知識的輔祭和各式各樣的書籍、地圖、以及卷軸。

　　到處都彌漫著濃濃的書卷氣息，仿佛要讓人沉迷於知識的海洋。

　　“歡迎再次歸來，安德麗娜女士，願知識之神庇護您。”看到走進神殿大廳的兩人，一位知識神殿的高階牧師一怔，立即主動迎了上去。

　　“您好，桑羅德大主教，讚美知識之神。”安德麗娜微微躬身行禮道。

　　跟在身後的索恩淡淡地打量對方一眼。

　　這是一位身著白色襯衫和褲子，上身套著錦緞馬甲的牧師，雖然他的襯衫袖子很寬，但卻在手腕處被系住。

　　最令他驚訝的是，對方的錦緞馬甲上面描繪著許多象形文字、符號、符文以及魔法力量和奧術意義的象征，這些象征貫穿了整片大陸各個時代的領域，然後被金色編織物將所有的標記縫合在一起。

　　歐格瑪。

　　一位靈感、發明和知識之神，也被稱為定名者和學識之主。

　　是一位絕對中立、並擁有強大神力的神祇。

　　據說知識之神歐格瑪的信徒間還流傳著一則有關於天地初創之時的神話。

　　就在整個托瑞爾宇宙被創造，以及大地母神誕生不久，有一位旅行者(旅法師?)冒險從極為遙遠的國度來到此地。

　　當這位旅者降臨這個世界時，發現這個新生的世界混沌不已，很多新生的概念都尚在變化和形成中，這些變換不停的概念都極度需要安頓和固定。

　　於是這位旅者在接下來漫長歲月裡為每一個概念定義且為之命名。旅者賜下的名字產生了力量，將所有原本捉摸不定的變換概念全數固定，這才形成了物質化的自然世界。

　　這位旅者就是知識之神歐格瑪，所有知識的裝訂者，祂為混沌世界帶來秩序。

　　這個傳說也就解釋了為什麽歐格瑪被稱之為定名者的原因。

　　索恩跟隨安德麗娜的腳步來到知識之神的神像前，盡管他並不信仰這位神祇，但出於尊敬，還是對其躬身行了一禮，隨即微微垂首，候在原地。

　　安德麗娜則對其深深地行了一禮，口中低喃起一段誦詞:

　　“理念沒有重量，但它可以撼動大山，理念沒有權利，但它可以號令萬千，理念沒有力量，但它可以摧毀帝國，任何事物能夠存在之前，理念必須存在。知識是凡人們最偉大的力量， 武裝自己的應該是知識，而不是廢銅爛鐵。力量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它的主人……”

　　不知過了多久……

　　一直保持沉默的索恩在安德麗娜的示意下，一起走了出去。

　　知識之神的高階牧師凝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在索恩身上多留意了片刻，這才轉身站在歐格瑪的神像前開始虔誠的祈禱。

　　“輕蔑的時代即將到來，弑神者的憤怒和報復即將降臨。”

　　在高階牧師虔誠的祈禱中，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在心底幽幽響起的聲音驚醒了這位牧師。

　　“吾主！”

　　高階牧師面露驚喜之色，立即對神像跪拜下來。

　　“知識的傳承重於一切，帶著它們速速離去吧……”

　　此時，高大的神像隱約鍍上了一層金色光輝，即使高階牧師跪拜垂首，仍然感覺到一雙充滿威嚴的眼睛似乎由遙遠的神國注視而來。

　　“速速離去……”伴隨著神像的金色光輝逐漸暗淡，高階牧師留戀似的看了眼周圍的一切，苦澀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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