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一道執念

  未知的半位面。

  望著眼前的荒涼景象，漂浮在半空中的索恩終於明白了位面商人臨走前向他十分鄭重的提醒。

  當他進入浮空城范圍的瞬間，立刻就感覺到了某種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從他身前拂過。

  雖然他並不是一名施法者，但是他的劍道家職業可以施放各種類似法術的超自然能力，這讓他逐漸擁有了對魔法力量非常敏銳的感知。

  所以，他能夠明顯察覺到這個令人心悸的能量正在不停地破壞他現在所處的半位面空間。

  此時，這個空間正在不知疲倦般的輕微顫抖，盡管這震動的力量很小，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半位面的邊緣地區已經因為這微微震動而出現大量崩塌的痕跡和裂縫。

  這些由輕微震動而形成的無數道蛛網密布的裂縫中又湧出破壞力極強的狂風，肆虐著周圍一切可破壞之物。

  當周圍的一切被完全破壞之後，就會迅速被深邃的黑暗佔據。

  這裡就好像一個空間風暴的領域。

  放眼望去，索恩可以清楚的發現，構成半位面的大地正在逐漸崩塌墜落。

  宛如一隻巨大的陀螺歪倒在大地的浮空城處在空間風暴的正中心，時不時的就會有一小塊一小塊的建築廢墟跌落於深不見底的裂縫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就是說，如果這個未知的半位面一直這麽持續下去的話，被空間風暴摧毀只是時間問題。

  索恩望著處在空間風暴最中心的浮空城，內心開始猶豫起來了。

  他來這裡的目的只是為了取一塊靈魂晶石製作塔靈，但是所謂的靈魂晶石只有前往浮空城的中心才能夠找尋得到。

  可是眼下讓他犯難的是，這座浮空城遺跡已經被肆虐的空間風暴包圍，以他現在的能力想要衝進去，無疑是在找死。

  浮空城。

  奧術帝國時期大奧術們的招牌之一。

  一個沒有浮空城的大奧術師，在他們自己的社交圈子裡，怕不是連頭都抬不起來。

  不過，雖然很多知曉浮空城的人都知道這些戰爭要塞擁有著強大無比的戰鬥力，但是很多人並不知道浮空城另外一個重要的結構是半位面。

  就連索恩也是在臨走前從地精巫師瑪爾維莎口中得知的這些非常隱晦的資料。

  也就是說，半位面和浮空城其實是一體的，大奧術師們創造屬於自己的浮空城，然後再以浮空城為基礎的情況下，再度開拓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半位面。

  如果把浮空城比作航空母艦的話，那麽半位面就是浮空城補充能源的安全港灣。

  一個沒有半位面庇護的浮空城想要與諸神叫板，在它離開主物質位面的瞬間，就會直接被諸神難以理解的神力摧毀。

  如果擁有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半位面，只要將浮空城降落其中，就算是強大的神靈也不敢隨意亂闖。

  因為半位面就是一個完整的小世界，裡面的各種法則都可以被位面的主人隨意操控，強大的半位面甚至能夠比肩神靈的神國。

  “看來弑神者們之所以敢跟諸神叫板，恐怕這個半位面和其中的浮空城就是他們叫板的資本吧，不過最終還是失敗了。”

  索恩望著浮空城廢墟，以及浮空城下方的大地上無數像垃圾一樣被隨意丟棄的破銅爛鐵，自語一句。

  如果他所猜不錯的話，那些破銅爛鐵絕對都是曾經守護這個半位面的構裝魔像軍團。

  它們隨著戰爭的失敗，被孤零零的丟棄在這裡，直至可怕的空間風暴將整個半位面徹底摧毀，然後消失在宇宙塵埃中。

  “嗚嗚嗚……”

  肆虐的狂風不停的呼嘯著，像鐵掃把一樣無情的刮過地面，響起無數金屬零件碰撞發出的嘩啦聲響。

  看著地面上無數的金屬垃圾在狂風中認命般的被拚湊出各種亂七八糟的形狀，連索恩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中竟然沒由來的感到一陣莫名的傷感。

  難道是因為這個即將被摧毀的小世界中沒有一絲大自然的氣息?
  對於這個觀點，索恩微微搖頭，並不認同。

  雖然他是一名荒野遊俠，擁有守護大自然的信念，但是相對來說，他更注重的是荒野文明的發展。

  如果兩者讓他選擇的話，他肯定會站在文明這邊。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攻擊靜謐之森的赫魯克大地精時，毫不顧忌的施放火焰法術，導致被翡翠閑庭的德魯伊們拉入了黑名單。

  “那應該就是兔死狐悲的感覺吧。”索恩歎了一口氣，最終確認了這種莫名傷感的來源。

  畢竟他們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看到自己的同胞如此淒涼的下場，這才導致他的心中浮過一抹同情。

  為什麽會同情?

  因為第一批內測人員的遭遇與自己的遭遇產生了一定的共鳴。

  弑神者們淒涼的下場與那些在翡翠原野上死去的命運抗爭者是何其的相似。

  弑神者們或許是為了不想被整個世界的規則束縛，所以他們要站起來反抗。

  而那些荒野上試圖建立領地的同胞們，也只不過是不想卑微屈膝的生活在原居民的陰影中。

  不管雙方的反抗是為了充滿光明希望的未來，還是為了與黑暗作對。

  至少他們蒼白的反抗之後，不是更蒼白的妥協就值得讓人尊重。

  這就好比當你遇到一個奴隸，你或許會出於本能的同情他。但是當你遇到一個勇於反抗的奴隸時，不管是敵是友，我們都應當對他表達該有的尊重。

  “哢嚓！”

  索恩躲過肆虐的狂風，一步一個腳印的踩踏著冰冷的金屬零件，朝著浮空城廢墟的方向走去。

  盡管浮空城被可怕的空間風暴環繞，但是他還是想嘗試一下能不能夠找到一個通往內部的出口。

  “嗯?”走著走著，索恩突然感覺到被什麽東西攔截了一樣，以至於腳裸處傳來一陣遭受撞擊的劇痛。

  他的神情瞬間變得警惕起來，只見他一邊將手摸向劍柄的位置，一邊低頭望向撞擊的來源。

  “……警報！……警報！”

  “……發現入侵者！……發現入侵者！”

  伴隨著冰冷的金屬音響起，兩道刺目的紅光驟然間從金屬垃圾中射了出來，直接將索恩的身影籠罩，這紅光就像掃描儀般在他身上來回檢測:
  “……目標疑似深淵惡魔！……目標疑似深淵惡魔！……觸發一級戰備狀態！……金剛石魔像軍團第一小隊全體準備！……開啟防禦作戰計劃！”

  “砰！砰！砰！”

  話音剛落，索恩周圍所有的金屬垃圾堆像發生地震般的顫抖起來。

  於此同時，金屬縫隙中也射出幾道零零散散的紅光，不過大多數光芒看起來都非常暗淡。

  甚至有的紅光在亮起的刹那，仿佛能源過載似的，直接跳躍出劈裡啪啦的魔法靈光，一陣哢嚓聲響中，冒出道道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來都是一些在戰鬥過後僥幸保存了能源核心裝置的構裝魔像。”當索恩發現並沒有任何威脅後，蹲下身子望向最先發起警報的魔像。

  這尊魔像已經不能被稱之為魔像，因為它除了胸口包裹的能源核心的一塊金屬零件外，什麽都沒有了。

  於是索恩立即將象征著自己身份的一枚古樸的錢幣掏了出來，迎上繼續向他掃描的紅光。

  “哦，抱歉，原來是自己人……”當紅光觸碰到古樸錢幣的時候，原本冰冷的金屬音變成了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

  緊接著，投射在黑暗中的紅光全部齊刷刷的暗淡下來，索恩身前的金屬零件中也出現一團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淡白色光球。

  明亮的光芒以光球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開來，照映出一圈圈冰冷的金屬碎片。

  “你是誰?”索恩望著光球，沉默一下，詢問道。

  “我是誰?”沙啞的聲音再次從明亮的光球中傳了出來:
  “我是誰?我是一個凡……不對！我是一尊構裝生物，是金剛石魔像軍團第一小隊的隊長，我的使命是守衛洞察者位面的安全。”

  望著忽明忽暗的光球，索恩一怔，又笑著說道:“構裝生物是沒有獨立思想的，你看起來太奇怪了。”

  “普通的構裝生物自然是沒有思想的。不過，我的主人，偉大的凜冬之主，是她使用了九環法術「構裝體活化術」讓我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生命，她還使用了九環法術「構裝體覺醒術」讓我獲得了凡人的感情，她就如同我的母親一樣，讓我得到了新生，我崇拜她超過一切。”白色光球低沉嘶啞的聲音中竟然透露著一絲絲傷感。

  竟然是九環法術「構裝體活化術」和九環法術「構裝體啟智術」。

  聽到光球的回答，索恩愣了一下，對於這兩個九環法術他還是知道一點的。

  想要成功施放這個法術，除了需要消耗施法者龐大的力量(經驗值)外，還需要一個非常特殊的施法材料:一個死去不超過八個小時的人型生物的大腦。

  而且，隨著歲月的流逝，這尊被喚起人性的構裝生物也很有可能回憶起這個人型生物大腦生前的記憶，甚至完全覺醒也是很有可能的。

  據說有很多強大的巫師不忍親人的離去，就會在他們死去的瞬間，將他們的大腦記憶注入構裝生物中，然後期待他某一天回想起生前的記憶。

  不過，那只不過是將他們的一段記憶備份起來而已，其實他們真正的靈魂早已離去。

  “那……你的主人呢?”索恩語氣稍顯沉重的問了一句，盡管他已經猜出結果，但還是忍不住想去確認一下。

  “她死了……她為了守護這個家園，被虛空風暴攪碎了，可是她的努力卻白費了。因為……我們還是沒能成功將其守住，無數惡魔從深淵裂縫中湧了進來，巴洛炎魔、巨牛魔、八臂蛇魔、深淵豺狼人、深淵祈並者、鐵騎魔……”

  白色光球沉默半晌，低沉的聲音中透露著濃鬱的悲傷:“他們的數量太多了，就像洶湧的洪流般衝向了這個洞察者位面，我們的浮空城墜落了，魔像軍團也全軍覆沒，很多塔主也隨著崩毀的高塔隕落了……總之，那場絕望的戰爭中，我們失去了一切。”

  “真的不好意思，我並不是有意要勾起你的傷心事。”索恩將手放在暗淡的光芒上，歉意道。

  可惜，那僅僅只是地上的金屬碎片投射的光芒，導致他什麽也沒有接觸到。

  “……你不用為此而道歉，幾百年過去了，你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人，可惜這裡很快就要被虛空風暴毀滅了……我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了。”白色光芒明亮了幾分，如果它有嘴的話，絕對是咧嘴微笑的表情。

  “一定會有希望的，相信我，沒有一個合格的黑夜，也就沒有所謂的真正黎明，千萬不要放棄，你一定會迎來光明的。”索恩出聲安慰道。

  “沒關系的，熱心的外來者，其實你不用安慰我的，因為我早就已經看開了，我之所以眷戀這裡，是因為我的主人給我留下的最後一道指令就是永遠守護這裡，即使這個位面被虛空風暴摧毀了，我也要跟隨它一起化作宇宙的塵埃，這就是我最終的歸宿。”

  白色光球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笑意:“熱心的外來者，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能夠有資格進入這裡，但是我並不想去過多詢問，因為與你簡單交談幾句之後，讓我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親切感，這種親切感就仿佛……”

  “仿佛什麽?”索恩目光閃爍幾下，他似乎已經猜出了什麽，於是立即追問道。

  “就仿佛……就仿佛遇到同鄉……同鄉?……”白色光球的光芒似乎因深層次的思考猛地暗淡了下去， 驟然間又散發出明亮的白光，在這忽明忽暗的空間中，又突然嘶聲力竭的咆哮起來:
  “不對！……我到底是誰?我不是構裝生物！我是一名…..可憐的異界來客，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我已經在守護凜冬城的時候戰死了！我為什麽還會出現在這裡?！不是說可以回去的嗎?！為什……”

  “……警報！……警報！”

  “……能源不足！……能源不足！……陷入深度沉睡！……陷入深度沉睡！”

  伴隨著光球最後的怒吼，周圍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和黑暗，一道道冰冷的金屬警報音也順勢響了起來。

  “動蕩之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索恩起身對著地面上巴掌大小的金屬零件行了一禮，望著被空間風暴肆虐的浮空城，忍不住自語一句。

  隨後繼續朝著浮空城的方向走去。

  雖然他產生過將這個沉睡的金屬零件帶回瀑上鎮，但對方說過要一直守在這裡，所以他不想違背這個構裝生物最後的執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