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守夜
  狂風勁吹，令廢墟間的草地泛起漣漪，也令樺樹林和高大的蕁麻叢沙沙作響。

  雲朵從月亮表面掠過，月光不時地灑落在這荒涼的廢墟上。

  一堆篝火在夜色中燃起，樺木枝被燒得發紅，不時劈啪作響，綻放出藍色火苗，伴隨著飛濺的火星，空氣中逐漸被煙火的氣息彌漫。

  坐在營火旁的巨魔老管家瞥了一眼停靠在一邊的馬車，一隻成年人大小的伏龍獸臥在車廂底部，深黑色的鱗片仿佛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透過車廂縫隙散射的縷縷光芒可以看出，內部正閃爍著柔和的白光，巨魔老管家一邊翻騰著自己的包裹，一邊對坐在對面的小巫師嘀咕道:

  “帕爾多，你說這人早上出發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看起來一點事兒都沒有，怎麽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說完，巨魔老管家像變戲法似的從掛在腰間的次元袋裡不停的取出一些生活用品。

  煮罐、熏製豬肉、牛肉干、鹽醃鯡魚、曬乾的蘑菇以及一些山葵、杜松和車野草之類的調配料。

  “這種牽扯到深淵惡魔的東西，怎麽可能這麽容易防備。畢竟無底深淵本身代表的就是絕對的混亂和毀滅，想要不遵循這種意識去駕馭惡魔之力，就必須做好心理準備去迎接深淵意志充滿混亂與毀滅的侵蝕。”

  帕爾多合上放在兩腿間的書籍，神色擔憂地望了一眼馬車，接著壓低聲音:“如果他真的無法抵抗得住的話，自身的靈魂就會隨惡魔一起被傳送至無底深淵，化作實力最弱小的深淵蠕蟲。”

  “有這麽嚴重嗎?”巨魔老管家神色一驚，朝著煮罐丟調料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幾下。他想了想，又疑惑道:

  “既然這麽嚴重，來自黑珍珠森林的那個咒法召喚師為什麽還會執著於追求惡魔的力量，而且她怎麽一點事兒都沒有。”

  “在這個主物質位面世界中，一個凡人想要獲取無底深淵的力量，通常有兩種辦法。”帕爾多將手中介紹深淵惡魔的書籍丟到一旁，向巨魔老管家耐心的說道:
  “第一種就是利用非常特殊的獻祭儀式與深淵惡魔達成一份協議，在履行這份協議的過程中，深淵惡魔就會不斷的賜予交易者力量，黑珍珠森林的那位黑袍女子就是這麽做的。

  這種辦法看似安全無憂，不會遭受深淵意志反噬。但死去之後，自己的靈魂就很有可能完全受惡魔支配，也就是所謂的‘永世不得超生’。所以除了那種極度渴望強大力量、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的人，很少有人願意與惡魔打交道。

  第二種就是獲得深淵惡魔的血脈，隨著自身實力的不斷成長，他們就會像術士一樣覺醒惡魔血脈的特殊能力。斯托曼鎮的那位擁有50%的巴洛炎魔血脈的提夫林玩家掌握的烈焰護身和火球術就是這麽得來的。

  但弊端也非常明顯，你也看到了，他們除了自身的外貌會與擁有這種血脈的惡魔極為相似外，也會像術士一樣(比術士更嚴重)經常控制不住溢出的力量傷害到無辜之人。總之就是，擁有惡魔血脈的魔裔，一輩子都生活在痛苦的折磨中。”

  “那他呢?”巨魔老管家下意識地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

  “他掌握惡魔力量的方法相對前兩種來說，其實是最安全穩妥的。”帕爾多抬頭望向凜冬城的方向，發現巫師塔的光芒應該是被一片茂密的樺樹林遮擋了，於是收回失望的目光，繼續說道:
  “這是一種讓意志強大的凡人成功融合惡魔靈魂，然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可以竊取惡魔力量的辦法。是奧術帝國時期的大奧術師們結合前兩種辦法，研究出的最安全成熟的融合技術。”

  “最安全的?”巨魔老管家重複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的確是最安全的，因為他們融合的都是一些低階惡魔的靈魂。比如說怯魔，若是成功融合這種惡魔精魄的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掌握類法術「臭雲術」和「群體驚恐術」。

  但也僅限於此，對凡人的提升相較於花費的龐大資源，有點得不償失，這項研究在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情況下，最終也就不了了之了。”

  帕爾多自然明白巨魔老管家發出的疑問，知無不言的向他解釋道:“如果融合的是一道五階傳奇的巴洛炎魔精魄，自身實力和意志力不夠強大的話，同樣也會被惡魔反噬而死。

  所以，奧術帝國時期融合的大多都是低階惡魔。至於中階和高階惡魔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畢竟惡魔，尤其是高階惡魔代表的就是深淵意志，凡人想要輕而易舉的駕馭，就代表著他在扭曲規則，顯然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帕爾多說著說著，突然沉默了下來。

  老管家見此，不再追問，而是繼續忙碌著煮罐的食物。

  小巫師帕爾多緩緩起身，繼續望著凜冬城的方向，可惜由於這裡地勢較低的緣故，依舊看不到凜冬城巫師塔投射的光輝。

  此時的他想起了在巫師塔中看到過的一段記載，這段內容講述了奧術帝國滅亡前夕，一位執著於研究惡魔融合技術的大奧術師的一段最新的研究成果。

  眾所周知，在無底深淵外，惡魔們並不畏懼死亡，即使僥幸被殺死，只要靈魂不被禁錮，他們就會化作汙穢的膿水在深淵裡慢慢重塑自身。

  強大的惡魔會用神秘技術結合深淵金屬來製作一個儲藏其部分生命精華的護符，以用作保險。一旦在深淵外被殺，該護符即可讓他在時間的沉澱中慢慢積蓄力量，再次獲得新生。

  那位大奧術師的最新研究成果就是利用這些惡魔被殺死後化作的生命精華再結合傳自卡拉圖大陸的神秘煉氣術，就可以讓凡人將這道虛弱到極致的生命精華與自己的靈魂徹底融合到一起。

  然後隨著自身實力的不斷提升，利用煉氣術壓製無底深淵的混亂意志，逐漸吸收惡魔之力，直至繼承深淵惡魔的所有能力。

  如果這個方法真的可行的話，不要說是中階惡魔，就算是融合高階惡魔的生命精華，都有機會成功。可惜奧術帝國早就毀滅了，這種研究成果最終也沒能被人執行下去。帕爾多心想。

  “難道……”緊接著，小巫師神情猛地一驚，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馬車方向。

  伏龍獸似是感應到了小巫師不太和善的目光，隨即抬頭以獵食者的眼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嚇得他趕緊縮了回去。

  通過觀看索恩與咒法召喚師的戰鬥，讓他真正見識到了對方的強悍實力。尤其是召喚的深淵惡魔和大型火元素，以及動物夥伴和自然盟友，竟然能夠強壓專精召喚系的咒法召喚師一頭。

  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就是索恩在抵抗艾莉絲的「瀆神之語」時，從他身體上一閃即逝的巴洛炎魔虛影。

  這道虛影起初他以為是普通的巴洛炎魔。

  可是隨著虛影在腦海裡像幻燈片似的頻頻閃爍，讓他本能的意識到，恐怕這並不是簡單的五階傳奇惡魔，甚至有可能是某個惡魔領主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的小巫師有點呆呆地坐到石塊上，望著躍動的火光，不知在想些什麽。

  時間隨著忽大忽小的營火慢慢流逝，掛在夜幕的冷月已經不知在雲層裡調皮的穿梭了多少次。

  當巨魔老管家從樺樹林裡撿來的一堆樹枝快燒光的時候，馬車的車門發出一聲輕響，令兩人神情一震，紛紛將目光投過去。

  臥在車廂底部的伏龍獸也直起身子，走了出來。

  “小姑娘，索恩現在怎麽樣了?”巨魔老管家望著走過來的半精靈少女，率先詢問道。

  有點犯困的小巫師帕爾多也擔憂地望了過去。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非常平穩，應該是沒問題了吧。”莉麗亞手指繞著一縷發絲，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如實說道。

  “沒問題…就好。”巨魔老管家自我安慰的笑了笑，隨即對半精靈少女說道:“不管怎麽說，還是要感謝你對索恩的照顧，要不然讓我這個毛手毛腳的老頭子來，還真有點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沒事的，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就放了幾個安定心神的神術。”莉麗亞客氣地回了一句。

  她有點不太明白這位笑起來非常和善的巨魔到底與索恩是什麽關系。

  雖然她能夠感受到對方是發自真心的關懷，但是令她最鬱悶和不解的是，這位巨魔說話的語氣就好似索恩是他家的一樣， 讓她內心有點不爽。

  不過，她並未將這種不滿表現出來。

  “時候不早了，你們兩個也早點休息吧，今天晚上就由我來守夜。明天早上出發，不耽擱的話，最快下午就到瀑上鎮了。”莉麗亞將鬥篷的兜帽戴在頭上，對兩人說道。

  “怎麽能讓你一個弱女子來守夜，這不太合適，還是我們兩個來吧。”巨魔老管家連忙笑著拒絕道。

  打著哈欠、嘴巴張的都能塞下一顆雞蛋的小巫師也跟著點頭附和一句。

  “弱女子?我不光是一名遊俠，還是森林女神的牧師，你們兩個加起來都不夠我一個人打的。”莉麗亞握著掛在腰際的帶鞘長劍，蹙眉道。

  “……”巨魔老管家與帕爾多對視一眼，均是無奈一笑。

  “你們都去休息吧，今晚我來守夜。”忽然，另一道聲音從莉麗亞的身後響起，剛好走過來的伏龍獸也跟著低吼一聲。

  三人借著漸暗的營火望去，發現索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到他們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