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葉真真女士迅速的改變了自己的方針,以便應對眼下這變幻莫測的狀況。雖說葉真真的心裡,終歸還是不甘心的,你說她的女兒哪裡不好,為什麽就是得不到毛奇這小子的青睞;而這個陳麒賁的女兒,她又哪點比自己女兒好了,怎麽就讓毛奇這小兔崽子這樣五迷三道的。
其實葉女士會這麽想,一點也不奇怪,畢竟誰家的子女,在自己父母眼裡還不是個寶。雖然生氣的時候,或者苦口婆心灌輸理念的時候,父母們總愛拿隔壁鄰居或者親戚家的小孩作比較,看似百般的嫌棄自家孩子。但這一切不過是他們為了主導話語權,以便更好向你灌輸思想的權宜說辭,憑良心來說,那些他們舉例的孩子,在他們的真實內心裡,或許連坨臭狗屎都不是。
不過事已至此,資本家的殺手本能,早已隨著血液的流淌,充斥了葉女士全身的每一個細胞。現在無論自己家的女兒再怎麽優秀,別人的家女兒再怎麽不堪,那也改變不了現有的局勢,怪就怪毛奇這兔崽子有眼無珠,不識真鳳凰,非要抱著個野雞當鸞鳥。
那麽,現在就不是糾結良莠,計較鸞鳳還是野雞的時候了,即使對面是野雞,那也是權貴傾心的野雞,那就是鳳凰,不是鳳凰也要當鳳凰伺候。如果同樣能與龍蛇共舞,鳳凰和野雞也不是不能為伴的。就比如葉真真自己和廖柏,或許廖柏在她的眼裡,也不過是隻野雞罷了。但是人家是出生在高門權閥家裡的野雞,就是要比自己這隻金鳳凰來得尊貴,自己還就要恬著臉的巴結人家。只是有朝一日如果自己真就能一飛衝天的話,到那時,在回過頭來藐視這野雞也不遲。而現在,你就算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該臥著。
該慫慫,該勇勇,識時務者,才能天降大任於斯人也。葉真真女士自然是攪得清這其中的渾濁,怕只怕自己的寶貝女兒黃靜,一時間腦回路打了死結,解不開那就麻煩了。到時候這一鍋好粥,非叫她一個人給壞了不可。
想到這裡,葉女士就說什麽也坐不住了,麻溜的端起身邊籃子,就要往餐廳趕,得要在正式開飯前,抓緊時間給黃靜松松腦筋,別到時候真成了那顆,壞掉老黃家千秋大計的老鼠屎。
黃興富見自己老婆這急寥寥的架勢,瞬間就明了她這是要幹什麽去,於是趕忙按住葉女士的肩膀,臨時再囑咐上幾句。
“儂先慢慌,面孔自然點,做事體行勿要急嘛。儂讓小靜到廚房來,吾同她講。儂講,伊頭勢未必能清爽。”
黃興富這話倒也說得沒錯,葉女士的道行顯然是沒有他深的。否則就胡佐胡女士這破天荒的事兒,怎麽就叫他擺平了,而且還能做得功德圓滿,讓胡女士順順當當的加入了這個家。就黃老板這一項騷操作,完全可以說是冠絕古今渣男界的,哪怕是何書桓與洪世賢,這樣渣得明明白白的絕代雙驕,在我們黃老板的面前,那也是要拱手獻上自己膝蓋的,不服不行。
葉真真心裡一尋思,卻也是這麽回事。自己這寶貝女兒,現在的確是越來越不怎麽順從自己的言傳身教了,而且有時候看她那不經意的眼神,似乎還有一股子不以為然的蔑視神情。哎,翅膀硬了,終究還是拴不住的。
好在黃興富的話,她現在還是聽得進去的,畢竟作為父親的威權,多多少少還是能起到一些威懾作用的。當然,問題的關鍵,根本也不是葉女士自己腦補的那樣,關鍵還是黃興富他的確比你能耐啊。作為老黃家資本擴張事業,
明裡暗裡的幕後黑手,至今為止的每一步棋,他都是下得有章有法的。 況且黃大老板說的那些話,不管道理還是歪理,也的確是能發人深省的,讓你一聽就能感覺到,其中似乎包含著某種深不可測的玄機。這樣才能讓人靜下心來去聆聽,去深思,最後也就完完全全中了他的毒。不管別人在黃老板的面前是否也這樣,起碼黃靜黃大小姐她就是這樣的。
“曉得了。”
不管是循循善誘,還是苦口婆心,黃興富總是能讓自己的女兒最終信服的。這不幾通話下去,大道理還沒來得及說上幾番,黃靜的大腦經絡也便暢通無阻了。
“我曉得的,爸爸儂放心,我本來就勿歡喜伊這個人。現在倒也清爽了,用勿著阿拉再同伊婆婆媽媽。”
黃靜這話,看似說得很明白、很豁達,但是她的內心是否真的如同嘴上說的那樣,黃興富的心裡卻是再明白不過了。自己這女兒到底什麽性子,黃大老板又怎麽會不曉得?就憑她現在的這幾句話,黃大老板就該大膽的斷定,這小女子的心裡,絕對沒邁過這道坎兒。
黃靜並不是真的在意毛奇,這話確實不假,但是咱們的黃大小姐,可一向是爭強好勝要面子的主。她自己差不多都快施盡渾身解數,也拿不下的毛奇,這小王八蛋居然就這麽輕易的,別陳敏君那個小狐狸精給拿下了,這口氣,她又怎麽能咽的下去?
現在已經不是為了這個挨千刀的男人的事了,而是純粹兩個女人之間的決鬥,是自身優秀與否,這塊鎏金招牌的角力。不過好在黃靜並不是那種,一味的只知道逞凶鬥狠的孩子,在大是大非的問題面前,還是能保持足夠理智的。
就現在的問題來看,關鍵是如何打入上層權力階級的內部,從而在他們的饕餮盛宴中,分一杯不輕不重的羹。只要始終貫徹這個前提,無論是用哪種方法,何種形式,那都是最佳的解決方案。
所以正如剛才自己父親,對自己說的一樣,如果吃不定毛奇,那就先吃陳敏君。無論吃下哪一個,都不會令自己喪失主動,也都有實質的後續利益可圖,何樂而不為呢?
而且最關鍵的是,男人這東西,他本質上就時人間各種賤的集合體,是貪婪欲望的集大成者。他們往往對自己能得到的、已經得到的,或者輕易得到的東西,一概的不上心,尤其是已經得到了的,他們更是會絲毫不懂珍惜的。
男人們由於一貫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本性使然,反而對他們求之不得的東西或者人,念念不忘,貪欲驟起。所以現在變為後手的黃靜,或許比起之間自己的主動和先手,反而更有優勢了。
而黃興富平時最津津樂道的,正巧就是後發製人,在充足的準備和觀望之後,在別人在前面試錯和趟雷以後,到那時自己完完全全的了解形勢,掌控主動後再度出手,勝算至少也在五五開的。
所以,現在就讓陳敏君這小婊砸先得意著吧,自己則去與她交往,與她發展“友情”,最好是能成為閨蜜之類的那種。這樣不但能事實掌握她與毛奇之間的信息,洞察他們這對狗男女的一舉一動,而且還能籍此尋找這兩人交往過程中的漏洞,然後自己盡情的展示自身的優點和善性,說不定到時候還能讓毛奇那小王八蛋,始亂終棄也未可知。
高手過招,要的就是一個耐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那麽成功離你就不遠了。畢竟毛奇就是個渣男之中之念,此刻已經牢牢扎根在了黃靜的內心最陰暗處。
並且退一萬步來說,即使自己不能在毛奇身上,找到什麽有價值的突破口,但是只要能和陳敏君處理好關系,也絲毫不會影響自己的利益訴求。更有甚者,或許還能借助這個跳板,結識其他的權門子弟或者更寬闊的跳板,到時候自己一飛衝天,甚至比他們站得更高,也不是不能設想的。
黃靜覺得自己這麽優秀,只要有充足的資源和平台,是不會埋沒自己閃閃發光的本質的。而這毛奇,對於黃靜還有老黃家來說,本來就是這個資源和平台,這都是生意,誰他媽的要跟他談感情了,可笑。所以斷然不能失去的是他這個資源,而不是什麽虛頭巴腦的感情,如此一番劇烈的顱內運動之後,黃靜也欣然接受現在的局面,整個人看起來,也比剛才的那副德性,要光彩動人了一萬倍。
黃興富看到了自己女兒發自深心的改變,自然也是欣慰不已,於是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百達翡麗,不忘提醒了黃靜一句,時間不早了,趕緊拿上冰箱裡的酸奶,去飯廳吧。畢竟剛才葉女士讓她來廚房的借口,就是拿酸奶。別小看這酸奶,那可是從不遠萬裡的巴爾乾半島,飛越崇山峻嶺而來的金錢味道。
晚宴開展得很順利,原本還憂心忡忡,生怕自己女兒腦子打結的葉女士,見到眼前這個一臉喜悅,和眾人談笑風生,尤其是對那個陳敏君感懷倍至的寶貝女兒,不由得心裡深深松裡一口氣,嗯,看來自己的這塊心頭肉,是一個百分百的可造之材,人間精靈。
黃靜自然而然的拿出了她在南京時,從敬愛的廖媽媽那裡學到的待客之道,噓寒問暖,夾菜添飲料,忙得快樂且充實,更是不亦樂乎。這就搞得毛奇很不自在了,滿頭的疑惑,仿佛摸不著腦袋的丈二和尚一般。
這跟之前在校門口時,一臉怨婦神情的黃靜,完全是兩個人啊,莫非這小丫頭片子還有一個孿生姐妹?當然,這種滑稽的念頭,很快就在毛奇的腦海中被打消掉了。只是比起此刻疑惑不已的毛奇,一旁的陳敏君倒是怡然自得的很。雖說臉上還是掛著,身處陌生環境時的那種羞澀感,但是舉止談吐,卻是大方得體,絲毫不輸現在這個脫胎換骨了的黃靜,又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女人呐。
說實話,這陳敏君的老爹,也算是半個資本家了。陳麒賁之所以和黃興富能有生意上的往來,正因為黃興富玩的是地產,扮演著房地產開發的甲方角色,而陳麒賁則是承包建築施工的,和田毓甄的表娘舅,楊小年楊鑫鍂一樣,是扮演房地產建設的乙方角色。
這也就難怪他們會認識,也有生意上的往來。
結果繞了一大圈,毛奇愣還是沒能繞出他們的這個圈子,可能是這個世界,實在太小了,亦或是權位者本身,就是始終解不開與資本的糾葛。這一切或許都可以解釋為命中注定,而這個注定的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本真,和人類的本性。
沒想到剛才還恍如情敵的兩個人,陳敏君和黃靜,現在居然和睦得跟一個人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相識了不知多少年發小、閨蜜呢。不過這一切美好與和睦的表象背後,那股若隱若現的勢利和機關,又會是在場的哪個人所不知的呢?一切都是逢場作戲罷了。
“敏敏呀,你這還是第一次到葉阿姨家裡做客呢。要不是你用老黃的手機給你爸爸打電話,我們都還不知道你就是老陳的囡囡呢。以後你要多來阿姨家做客呀,反正你們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你又和小奇是同班同學,這一家人都親到一塊兒去了呢。”
葉女士還是一如既往的能說會道,此時她的心裡,可能早就恨死了這個,橫刀奪自己女兒愛的陳敏君,但是嘴皮上卻依舊說得那麽的親切、動聽,完全像一個慈祥、忠厚的長輩一樣,看不出半點虛假和勉強。
“謝謝葉阿姨。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毛奇同學的邀請,我也不會有機緣知道叔叔、阿姨,你們都是爸爸的客戶和朋友呢。當然還要感謝靜靜,我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就感覺彼此認識了很多年一樣,這可能就是大家說的默契吧。”
很好,又一個黃靜或者葉真真。當然,此時的陳敏君,能有這一番的說辭,也可能是她本來就是個懂事、禮貌的孩子,而非本質上就和黃靜母女一樣的現實和虛偽。有時候善意的虛偽也非壞事,比起部分場合的率直,這就叫做禮貌。
葉真真看著陳敏君這個孩子,也聽著她那一系列似曾相識的言辭,不禁在心靈的深處,產生了一種莫名且其妙的共鳴。這孩子要也是自己的女兒就好了,如此一來,自己的一雙女兒雙劍合璧,還不把那些門閥世胄的紈絝們,殺得鬼哭狼嚎。
然而現實絕對沒有如果,生活也不能假設,在優秀的對手,她也還是敵人。作為老資本家了的葉真真和黃興富這夫妻倆,自然也是知道陳麒賁是什麽樣的人物,絕不是一個人畜無害,一心建設祖國的勞動模范。有女尚如此,這家夥也絕非善類,如果那廝將來真就父憑女貴了,對他們來說,酸這是表面的,更深層卻是自家產業的危機。
都是一個鍋裡?飯吃的,甲方乙方這種身份角色的轉換,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到時候這太湖片兒地產大王的頭銜,豈不是要不保了嗎?
當然,常言道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也不是說這廖家就一定會滿門朱紫,四世三公。然而眼下人家就是這一片錦繡文章之地,軟玉富貴之鄉裡,最具權勢的家族,你上不了這艘大船,那也就沒有將來的設想了。
所以說到底,讓黃靜和陳敏君親善、結交,才是權宜之計,加快速度和廖柏串聯,進而與整個廖家結成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體,才能一勞永逸的排除威脅,讓譬如陳麒賁這樣的臭魚爛蝦,徹徹底底的斷了念想,死了野心,放棄在龍門前的撲騰、掙扎。
不過那些都是後話,至少眼前先要應付了這一眾小祖宗,起碼這也算是給自己家族留的一記後手不是。
“敏敏太機靈了,葉阿姨真的中意死你了。可惜葉阿姨只有小靜一個女兒,要是我再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兒,那該多好呀。這樣的話,小靜有了像敏敏你這樣聰明、活潑的姊妹,我整天看著你們這麽一對,心肝寶貝心頭肉,現在都想象不到是該多開心呢。”
果然,打敗魔法的還是魔法,降服女人的還需女人。葉女士的這席話一出,等於是給在場的另外兩位女生,一起提了個醒。旗鼓相當,那就趕緊強強聯合吧。當然,葉女士的話,主要是說給黃靜聽得,是在暗示她抓緊拿下陳敏君,反正你現在也打不過,那就加入他們,堡壘是要從內部去打破的。
可是葉女士剛剛還誇了陳敏君聰明、機靈,你這話又不是加過密的,黃靜聽得,陳敏君怎麽會聽不得?一炮雙響,甚是精彩。
黃大小姐自然是伶俐人,葉女士這麽輕輕一點撥,立馬就心領神會了。
“媽媽你這說的什麽話呀,敏君不是你的女兒,你就不能當女兒待著了啊?那我今天偏偏就要和敏君認個姊妹,以後我們倆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了。敏君,你說好不好呀?”
虎母無犬女,這話也不是說說的。認姐妹這種小兒科的事情,在黃靜的面前還不是小菜一碟。有當日南京認廖柏做媽的珠玉在前,現在再認個陳敏君做姐妹,又豈會是木櫝在後?只會一山更比一山高,黃靜的成長還遠未隻此而已。
“好呀好呀,我剛才還正想說呢,沒想到被靜靜你搶了先了。我正好也是獨生子女,正愁沒個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親近,既然靜靜你都這樣說了,那麽從今以後,我們就是親姊妹啦。來靜靜,為了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我們乾一杯。”
令黃靜沒想到的,甚至瞠目結舌的是,這陳敏君居然比自己還要快上道。自己這還只是剛拋出了橄欖枝,後面還有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煽情大話,都未來得及演說,她就沒有半步遲疑的將這繡球接了過去。
如此看來,眼前這個洋溢著一臉溫暖如春的笑容,神態是那樣真誠、飽滿、熱情的小姑娘,或許真是自己將來最最強大的絆腳石。不過此刻的黃靜,出來內心有些忌憚之外,倒也萌生了些許惺惺相惜的意思,畢竟英雄惜英雄,都是一時瑜亮。恨隻恨既生瑜,又何生亮?老天爺固然還是喜歡折磨有本事的人。
“好姊妹,乾一杯,祝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歲月不改,友誼萬歲!”
黃靜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能做到高雅且不落俗套,畢竟她剛才在肚子裡打的那些腹稿,現在是一句也派不上用場,乾脆就用這最官方,最落俗套的辭令,將就敷衍一下了事了。
葉真真在一旁將兩人的表現,看了個一清二楚,也不由得替自己的寶貝女兒擔心起來了。黃靜眼前的這個對手,真不是她能夠輕松應對的,搞不好要被對方賣了,還在替她數錢。不過好在黃靜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身後站著的,還有葉真真和黃興富,即使葉真真也棋輸半招,起碼還有個黃興富,這可是老妖怪似的人物,這麽多年以來,還未見過他在誰人手底下吃過整癟。至少在葉真真的眼裡,她的這個老公,絕對是有翻雲覆雨的本事的。
不管這麽樣,這頓晚飯就在雙方皆大歡喜的的氣氛中,接近了尾聲。只有從始至終都在一旁靜靜觀望,似乎被所有人遺忘了的,幾乎和空氣一般存在感的王景略,或許才是這場宴會的最大贏家,因為他出來觀望,還在很努力的吃飯,是全場唯一一個真正在映襯主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