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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酹清秋》第42章 娘家故人
  油菜花開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綠油油,金燦燦。在錢塘江成千上百萬年間,不知疲倦衝刷而出的平原上,碧綠連天,金黃爍眼。

  春天要來了,大地即將睜開沉睡了三個多月的惺忪睡眼,再度擁抱太陽的光熱。冰與火交融的季節,嚴冬最後一刻的倔強。

  春回大地,紅太陽的光芒將春暉暖風灑遍人間,驅散寒冬,融化堅冰,蒸發氤氳,伴隨著永不停歇、奔流到海的錢江潮水,萬物即將複蘇。起來,在嚴冬之中沉睡日久的生靈,向春天發出你們最高亢的呐喊,呼喚起太陽的熱情和希望,譜寫屬於你們的故事與輝煌。

  田毓甄和關女士坐在開往蕭山的公交車上,看著車窗外一望無垠的油菜花田,不禁地心生遐思萬千。一路上黃花與陽光交相輝映,一掃田毓甄心中的沉悶和陰鬱,心情也跟隨著永無止境向前延伸的陽光,直達天際。

  而關女士這一路上,可沒有田毓甄這般自由飛翔的心情,心裡一直盤算著,等會兒要給自己的兄弟姊妹,各房親戚們,買些什麽樣的新年賀禮。貴了舍不得,便宜了又沒面子。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的枯燥且無趣,無時無刻不在盤算著生活和人際間的瑣事。

  田毓甄一直想不明白,親朋之間為什麽一定要用禮物的厚薄,來衡量親情的深淺?這說好聽了是情誼,說不好聽的,就是赤裸裸的勢利。為什麽一定要給齷齪且不光彩的事物,套上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呢?人人都說愛君子,嫌小人,可到頭來打骨子裡都是愛小人,嫌君子的。都說什麽君子之交淡如水,嘴上口口聲聲君子道德,手上卻是一套套小人勾當。

  公交車駛入了蕭山市區,田毓甄跟著關女士下了公交車,轉而又來到了聯華超市。關女士一門心思的挑選起了,等會兒要分發給親戚們的禮物,而田毓甄則百無聊賴的跟在關女士的後頭閑蕩著。

  “田毓甄,儂講給儂外婆買點撒物什好啊?”

  “儂買撒物什給外婆,伊統勿會歡喜的,儂還勿如給伊兩百塊鈔票,讓伊自己偷著花,伊是真當會高興了。儂買這些物什給伊,到頭來還勿是便宜嘎些小鬼頭,吃上一肚皮。”

  “嘎總勿能空手進門吧?鈔票要給,物什還是要買的。勿過儂倒是提醒我了,勿能買嘎些小鬼頭歡喜吃的物什。”

  於是關女士就挑了兩罐中老年奶粉,兩盒滿是青紅絲的雲片糕,還有滿滿一提兜的松花蛋。

  “姆媽,皮蛋吃多了勿好的,儂買嘎許多皮蛋給外婆,儂也勿怕伊吃壞身體。”

  “我同伊講,讓伊每日少吃點勿就好了嘛。這物什儂外婆歡喜吃,嘎些小鬼頭又統勿歡喜,就勿怕伊拉給儂外婆吃完了。”

  田毓甄想想也是,關女士挑的這幾樣東西,都是為外婆量身打造的。中老年奶粉,這個光看名字就知道了,那些表弟表妹們肯定是沒興趣的。再說這雲片糕,本來還是合那些小鬼頭胃口的,但是關女士卻偏偏挑了那種,糕體裡嵌滿了青紅絲的雲片糕。這青紅絲就如同驅蟲劑一般,讓那些小鬼頭們不得不望而卻步,完美避免了被他們分食的可能。而松花蛋嘛,這關家人的基因裡,似乎自帶了對它的免疫片段,除了不是關家人的田毓甄的外婆,再也沒人會對它感興趣了,包括關女士本人。

  給外婆的禮物算是萬無一失了,接下來就是給其他親戚的禮物了。但是關女士似乎已經沒有了耐心,再去為親戚們細細的挑選禮物,那便按照一套模式,

走幾個親戚就買幾份得了,一家一袋旺旺大禮包,一盒也不知道是啥東西的保健品,再來一包蕭山人標志性的送禮佳品——天目山勒筍乾,齊活。  本來關女士還想給每家,再來兩吊年糕的,但是想想那玩樣實在太重了,別說就她跟田毓甄兩人,就算田老爹今天也在這裡,都未必搬得走。

  就算沒有年糕,單關女士買的這堆東西,母子倆就已經手足無措了。光購物車就推了滿當當的兩大車,堆起來跟小山差不多高。結帳裝袋後,更是變成了實打實的十大袋,外加特意為外婆準備的單獨一袋。

  “打個車吧?嘎些多物什,阿拉等是拿勿過去的。”

  當田毓甄提出打車的要求後,關女士當即就拒絕了。打什麽車?那車錢又能多買一份禮物了。這春節裡,那些出租車可都是收雙工錢的,這不等於給出租司機也送了一份禮物嗎?

  但是不打車,這堆得跟小山一樣的禮物又怎麽辦呢?別說搬不動,就算你搬得走,那怎麽上公交車?就算司機不轟你,你自己也不好意思上吧?

  田毓甄肯定是多慮了,關女士敢買這麽多,那她就一定是有辦法弄得走的。關女士從兜裡掏出個表面都掉了漆的二手手機,不慌不忙的撥了一個號碼,在那裡沉著的等待著對方的接聽。

  也不知道這關女士,是從哪裡搞來的這麽個掉了漆的手機,想必是在山東臨沂的時候弄來的吧,一看就是被它先前的主人遺棄了,而關女士卻當寶貝一樣的,又把它撿起來用了,避免了它在角落吃灰,或者和垃圾們一起被填埋、處理的命運。

  電話連接了一會兒,對方就是不肯接電話。這下關女士可就有些著急了,不再像撥打電話時那樣的從容淡定了。

  “關尚武這種牲,怎麽勿接電話?大過年的死哪廂去了?快點接電話啊,種牲。”

  終於,在電話即將傳來10086小姐姐,溫柔、磁性的無人接聽提示音之前,那頭終於肯接電話了。

  “喂,關尚武啊!儂個種牲怎勿接電話的啊?打了滿牢牢辰光了,儂耳朵聾啦?嗯...嗯...好了,勿要再淘糨糊了,儂快點死過來。阿拉買的物什忒多了,儂把儂的小麵包開過來,把阿拉同物什一道統拉過去。撒?先去哪廂?先去姆媽窩裡啊!先去哪廂。是是是,儂勿要廢話,儂快點,儂快點過來。好了好了,勿要再講了,電話費滿牢牢啦!好,掛了。”

  關女士掛斷自己四弟,也就是田毓甄二娘舅的電話,一臉不高興的站在那裡,等待著關尚武與他的小麵包的到來。趁著這個空檔,田毓甄趕緊問問關女士,她那個掉了漆的老寶貝,到底是從哪個垃圾堆裡淘來的。

  “姆媽...”

  “撒事體啊?”

  “呃...儂這個手機撒地方淘來的啊?看上去老舊了。”

  “儂講這手機啊?是儂春菊阿姨給我的,伊講我到山東去了,連個手機統沒得,想聯系我嘎嘎訕胡統勿可以,就拿了幾個勿要的舊手機讓我挑一個。我看其他手機統蠻新的,手機這物什又勿是撒便宜貨色,拿人家新手機算怎會事體啊,就挑了個最舊的。到辰光手機便宜了,我也買個新的,這個再還給她。”

  就這手機,你好意思還,人家也未必好意思要啊。說句不好聽的,這手機人家可能就是要當垃圾扔掉的,你偏偏挑了這麽個寶貝,那等與就是送你了,反正再新的手機她都給你挑了,這個送你跟扔掉也沒啥區別。

  關女士的品格一向是正直且剛毅的。她就是那種我窮故我窮,但絕不肯接受別人施舍的人。也正是如此,這個手機的前主人,關女士二十多年的朋友任女士,才會隨意的拿手機讓她挑。本來也沒想她會挑這個的,但是她的本性使然,一定是會拿這個的。

  當然,在關女士的意識裡,這個手機只是她向任女士借的,正如她所說的那樣,等她買了手機之後,一定會還任女士的。這一點田毓甄從來不會懷疑,他的這個母親,說到就會做到,就像教育童年時的田毓甄,你別皮,說今天打你,就絕對不會等到明天,甚至在吃晚飯前,就一定會兌現承諾。

  這母子兩人左等右等,等到肚子都餓了,也沒等來二舅的小麵包。田毓甄的肚子更是不爭氣的打起了鼓。關女士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數螞蟻的田毓甄,又看了看不遠處,賣烤紅薯和煮玉米的小攤。

  “儂肚皮餓了伐?嘎頭有賣烘山芋同米粟的,儂要是肚皮餓了,就去買個吃吃。”

  “姆媽,儂要吃伐?儂要山芋還是米粟?”

  “我早飯吃得夠,肚皮哪能講餓就餓啦?儂自己去買來吃吧,肚皮統在打鼓了。”

  其實關女士的肚子也是餓了的。不過嘴巴硬,在孩子面前說肚子餓,要吃餐頓,感覺有點丟臉,磨不開面子而已。

  或許田毓甄也早就猜透了自己老媽的心思,所以紅薯和玉米一樣各買了一個。

  “姆媽,這兩個我怕是吃勿了,要勿阿拉每樣一人一半?”

  “山芋我勿要吃,要勿儂米粟給我一半,我吃根半米粟就可以了。我肚皮也勿大餓,吃多了要撐肚饑的。”

  餓就餓了嘛,關女士你又何苦為了面子這麽死撐下去呢?反正半根玉米都吃了,再吃半個烤紅薯又能怎樣。真當是撐死嘴軟的,餓死嘴硬的。

  “我也吃勿了,摜特多可惜,姆媽儂就幫我吃特吧。”

  “儂吃勿了就勿要買嘎多嘛。儂看看,這多浪費鈔票。拿來,我幫儂吃特。”

  關女士嘴上固然很硬,但肚子還是很誠實的。您看看,您搞了這麽一大圈,到頭來還不是吃了嘛。

  時間也是恰到好處,剛好在關女士吃乾抹淨的時候,二娘舅關尚武,也慢悠悠地開著他的小麵包到來了。關女士一看到自己這個磨磨蹭蹭的弟弟,就氣不打一處來,剛剛臉上吃完玉米、紅薯的滿足感,瞬間蕩然無存。

  “儂總算曉得來了,啊?統在做撒子的一日日。快點,過來幫阿拉把物什搬上車,先去姆媽窩裡。”

  關尚武一臉笑嘻嘻地照著自己姐姐的吩咐,和關女士、田毓甄一起,三下五除二的把那堆小山,統統搬上了他的小麵包。

  二娘舅的小麵包再次發動了,朝著田毓甄外婆家的方向,又是慢悠悠的開去。一路無驚無險的晃悠到了外婆家。小麵包剛停穩,二娘舅還沒來得及熄火拔鑰匙,關女士就滋溜的一下子竄出了車外,拎著自己特別挑選的禮品,鑽進了自己老媽的屋子裡。

  關女士在屋裡和自己老媽說了會兒閑話,把自己特意準備的那些東西,一一的展示在老媽的面前,並詳細的介紹了食用的“方法”。主要就是讓不識字的老媽,一次別吃太多了,也別不舍得吃,放到長蟲子了為止。

  田毓甄則在外婆的屋子裡,前前後後的轉了一圈兒,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外婆乾的活。但是一圈轉下來,卻發現一切都被外婆打理得井井有條,屋裡屋外乾乾淨淨,地面更是被掃得一絲不苟,幾乎都看不到大粒的灰塵。

  這不禁讓田毓甄又心生了些許擔憂,畢竟外婆的年事和身體,已經支撐不了多久,如此高強度的衛生標準了。乾淨衛生當然是好的,但是看著外婆日漸佝僂的身子,以及逐漸邁不開的步子,一股辛酸之情在田毓甄的心裡凝聚。

  或許關女士此時的心境,也與田毓甄的並無二別。在吩咐完禮物的使用方法之後,並不急著去往自己小弟的家裡幫忙,拉著老媽乾癟、粗糙的手,眼裡流露著不忍和憂傷的神情。

  “姆媽,儂現在歲數大了,身子也勿如以前了。今後嘎些吃力生活,儂就少做做,田毓甄在窩裡的辰光,儂讓伊做。冰箱的溫度開低點,要勿物什放裡頭會壞特的。儂記牢啦,平時少忙忙,多歇歇,統忙了一輩子了,勿要再勞力啦。明早儂就跟阿拉去海寧住幾日,等撒辰光阿拉要出門了,我再讓尚武來接儂。現在我先去幫常孝燒中飯,等到能吃飯了,尚武會來接儂過去的。還有...對了,田毓甄,儂把外婆的《金剛經》帶來了伐?拿出來還給外婆。今後勿要再亂拿外婆東西了,統嘎大人了,要懂事點。”

  告別了外婆,田毓甄和關女士又坐上了二娘舅的小麵包,往小娘舅家裡駛去。田毓甄看著車外,正在向他們揮手送別的外婆,見那在屋簷下瘦小顫巍的身影,突然間鼻腔一酸,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油然而生。

  而此刻的關女士,大半個身子探在車外,連連搖手,急切的想讓自己老媽回到屋裡去。雖說今天是風和日麗,但畢竟還是在正月裡,這天氣總歸還是寒冷的。

  等小麵包開到了小娘舅家,還沒等進門,田毓甄隔著老遠,就聽到了小舅媽那尖銳、洪亮的說話聲。今天的小舅媽,不僅說話的聲音高亢洪亮,臉上更是堆滿了喜氣,上躥下跳的在那裡忙前忙後,走進走出,歡脫之情更是無法用言語描述。

  看來今天的場面是不會太小了的,根據田毓甄的粗略估計,這場宴席的規模,至少在四、五桌上下,想必在這年節裡能請的親戚,都會被這小娘舅兩口子召喚的吧。

  大人們熱火朝天的乾著,摘菜、洗菜;洗鍋、刷碗;配料、切菜。也用不著誰來組織,誰來分配,大家自覺的挑選自己擅長的工作去做,實在沒啥擅長的活可以選的,乾脆就去添柴燒火,鋪桌子、搬板凳啥的,總是要乾點什麽的,不能老站著發呆,讓別人一眼就看到你無所事事的是吧?所以說忙不忙,重點就在於看你動沒動,只要動起來了,管你到底在乾點嘛,你就是個勤勞能乾的仔。

  老實說,現在乾活的人手,絕對是夠夠了的,田毓甄也不知道還能揀點啥有的沒的事情來做做,但又不能就這樣站著,那多礙眼呐。於是就抓了把小蔥,找了個避風有太陽的好位置,坐在那裡不緊不慢的摘起了蔥來。

  其實這群人中,最閑的就是小舅媽了。你別看她屋前屋後,房裡房外的進進出出,實則半點正經活兒都沒乾,光見她在指派別人乾活了,剩下的時間就是來來回回,換著位置的跟所有人扯閑篇了。這小舅媽,真的很具備做領導的特質。

  “三姊呀,怎沒看到姨丈呢?伊上海嘎廂面生活嘎忙啊,正月初一就去賺鈔票啦?”

  “沒得辦法啊,為了混個生活,有沒有銅鈿賺,總是要去店裡頭蹲著的嘛。這半世人的血本統在裡高頭了,儂自己勿用心,又能怎辦辦呢?”

  關女士一邊洗著菜,一邊笑嘻嘻的回答著小舅媽的問題。但是在田毓甄的眼裡,自己老媽此刻這一臉的笑容,怎麽看起來,都是有些勉強的。

  “三姊儂嘎廂講就勿對了。小姐夫怎講現在也算是個老板了嘛,還有自己的店可以操心。儂再看看阿拉窩裡廂的常孝,一日到頭也沒得多少生活做。現在大家統是去商場裡頭買家具了,又方便又合算,那還有人歡喜尋木匠師傅打家具了。再這樣下去,飯統要吃勿上了。”

  “打家具的人家確實是比以前要少了,勿過現在嘎許多人統在建房子,包模子同裝潢的生活,勿是也越來越多了嘛。常孝有一手好木工生活,這也算是技術工了,哪能怕沒得飯吃。”

  小舅媽可能覺得就這麽站著和關女士嘎訕胡,而大家都在乾活,這樣子不大好,於是也和關女士一起洗起了菜來。不管是不是裝模作樣吧,總歸手上有活在乾,就不會被別人指摘了嘛。

  “哎呀三姊啊,阿拉窩裡頭情況,同儂窩裡頭還是勿一樣的嘛。儂看啊,儂拉小姐夫,原來是公安,現在嘛又跑上海開起了網吧,做起了老板。儂自己也在阿年工地高頭做財務, 就阿甄一個小孩,壓力自然勿是嘎廂大啦。阿拉窩裡就勿一樣了嘛,賺鈔票的嘛就常孝一個人,我嘛平時就做點雜工,有一日沒一日的,做完今朝統勿曉得明朝做撒。小孩嘛還有兩個,光讀書的花費就滿牢牢了。”

  小舅媽這話聽起來似乎還有那麽一些道理,但是細究起來就全是在扯淡了。表面上看小娘舅家裡,確實就小娘舅一個人是正經勞力,但是木匠活無論在之前,還是當下,那都是個挺不錯的吃香工種。畢竟乾的都是技術活嘛,也不是誰想乾就能乾的,工種的可替代性就沒那麽高,掙錢就不會太少。加之工作內容可疊加,只要安排好時間,就能收入最大化。累是累了點,但是怎麽都不會比普通的職工家庭差。

  加之現在城郊、農村又興起了一股蓋房熱,木工的生意更是炙手可熱。田毓甄是知道的,之前關女士也跟自己的弟弟說起過,讓他找些和自己一道做活的木匠,一起組織個裝修隊,不乾別的,就在城郊、農村接民房的活乾,包包模子,乾乾裝潢,那就挺好的,根本沒必要去什麽大城市裡發展。現在人都擠城市裡去了,城郊、農村的人才缺口就大了,只要會做人點,光是農村蓋民房的活,就能讓你接到手軟。

  不過眼看著楊小年這棵樹逐漸長成參天大木,小舅媽眼珠子都釘在這棵樹上了,或許能進城市當上包工頭,除了掙錢,還有另外一層深意吧。那就是身份的改變——從農民到老板的晉升。

  說到底除了錢還有虛榮,這個讓芸芸眾生趨之若鶩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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