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讀”是企鵝來信的重要特色功能。

　作為當今移動通訊市場的兩大產品之一，這個也是企鵝宣傳中篇幅不低的區分功能。

　從推出到現在，它確實也存在一些吐槽與差評，不然，公關部不會注意這方面的維護。

　但是，從整體反饋來看，絕大多數用戶都是能習慣乃至喜歡的。

　馬華騰自己的感覺不重要，總辦高管的感覺不重要，研發部的感覺也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千千萬萬用戶們的反饋。

　可是，基於用戶反饋進行調整的機制出現了問題……

　那這個結果到底是偏離了多少?

　事實證明，不論已讀不已讀，企鵝都能憑借自己的流量把軟件用戶規模做到數千萬級，那麽，只要繼續推高規模，這個特色就不會成為大問題。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旁邊沒有虎視眈眈的易科，沒有易科推出的易信。

　甚至，來信現在是處於落後的位置，是處於追趕的位置，就更應該注意用戶口碑。

　去年國慶，易信上線，彼時在網上有一句廣泛流傳的話——“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要選易信”。

　只要沒得選，不管已讀不已讀，企鵝都有信心在移動端同樣催生出一款通訊產品，讓用戶來適應自己。

　但現在是可以選，他們可以不適應這個不同的功能。

　這就太可怕了！

　而本來用戶數量領先的易信又說他們的活躍用戶比例很高，那到底是多高！

　事情往前回溯……

　最早易信宣稱進行了小范圍的測試，將會大規模的推出“已讀”功能，那時的YMS軟件商店下面就都是好評。

　包括微博，上面也是一水的好評！

　現在看，那真是“一水”啊！

　也正是因為有易信在前面的蹚水，急於在移動端追趕的來信才進行了微創新，又把“已讀”的功能發揚光大。

　同樣的，來信也收獲到了YMS軟件商店的好評。

　作為整個智能機最為活躍的集中地，YMS軟件商店的用戶評價向來是軟件產品的風向標，而在它之外的微博、知乎，也向來有質量極高的反饋。

　現在再看，圍繞著“YMS商店、微博、知乎”，再往外蔓延的門戶、論壇、各大品牌應用商店……怕不是都被公關了。

　互聯網很大，但圍繞一款軟件的評價進行追蹤覓影又很小。

　作為一家深耕國內市場的巨頭，易科顯然具有很強的作案能力。

　只是，最為吊詭的是，來信的“已讀”是辛辛苦苦微創新來的，是TMD舶來品。

　這就太讓馬華騰無言以對了。

　回歸現實，現在就是四個字，事已至此……

　去還是留?

　“已讀”真就那麽不堪嗎?

　來信絕大部分用戶對這個功能到底是什麽態度?

　總辦會議的討論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結果。

　馬華騰甚至覺得這些激烈的爭吵之下是難以掩飾的虛弱。

　大家對這款產品的信心出現問題了。

　大家對當前與未來的競爭判斷也惡化了。

　如果不是公關部的人發現問題，這個“第三方”是不是就這樣一直幫著企鵝無償的公關下去?

　總辦會議結束，第二天仍要繼續討論涉及來信的重大問題。

　馬華騰回到自己辦公室，拿著手機，點開來信，隨手又點開一個對話框，看到上面的“已讀”。

　他有些茫然。

　最開始這個功能上線的時候，自己也感覺有點奇怪，但用著用著又覺得它很好的節約了溝通成本，這難道是錯覺嗎?

　就算是看到了而沒有回復，大家用著用著應該也能心照不宣，我懂你的已讀，你懂我的已讀不回。

　馬華騰茫然的收起手機。

　自己作為用戶，不管如何感覺，也只是1個人，就算企鵝員工全都加起來，也遠比不過3469萬的用戶。

　或許，直接讓用戶來決定?直接在軟件裡發起提問來決定功能的去留?

　這又會不會造成輿論危機呢?

　還是直接默默的去掉?

　淦，虎視眈眈的易科絕不會錯過擴大輿情的機會。

　亂糟糟的念頭在腦海裡纏來纏去。

　等到企鵝五虎的許晨業走進辦公室，就見Pony仰著脖子在靜靜的盯著天花板。

　他幾乎沒見過Pony這樣的肢體語言，不禁就吃了一驚。

　“Pony，你說來信這個事是真的有點不好處理了。”

　許晨業用這句話作為交流的開端，然而，沒有得到掌門人的回應。

　他思考兩秒，說道:“方總給我打電話了。”

　馬華騰立即坐直了身體，視線也移了過來:“他又要幹什麽?”

　“開個玩笑，他沒打。”許晨業笑道，“刺激一下你。”

　馬華騰:“……”

　這不好笑。

　更不好笑的是，自己確實被刺激到了。

　他扶桌而起，踱步道:“我確實沒想到易科竟然會這樣做事，會很久之前就這樣動手腳，你說，這易信該不會從頭到尾就沒用過這已讀功能吧?”

　難道是連所謂的小規模測試都是壓根沒有的事?

　這個功能很容易複刻，當初來信學的太快，易信的反饋也很自然，完全沒想到會有什麽陷阱。

　現在完全看不清了。

　“這誰知道?現在也不重要了。”許晨業搖頭道，“我現在是明白，心平氣和與火急火燎的做產品，這完全是兩種狀態。”

　易信推出的時間節點太好，掐著3Q大戰的時候佔領了製高點，輿論聲勢極大，又輔以易科的資源推動，這讓企鵝在當時就急於求成。

　如此一步一步，來信就是今天這個樣子。

　3469萬的來信可以稱得上成功，但這距離企鵝的要求還有差距。

　PC通訊第一的企鵝在移動端做不到第一，這就是失敗。

　“是，我們太急了。”馬華騰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又說道，“但我們很難不急。”

　因為企鵝這次面臨對手是易科，偏偏，對手選的入場時機極其刁鑽。

　“對，畢竟是方總嘛。”許晨業笑道，“我現在已經放平心態了，對手是方總，什麽情況都可能出現，這不過是他又一次的手段而已，要我說，來信不需要討論，既然是競爭，那就學到底好了，易信不用這功能，我們現在下掉就是。”

　馬華騰沉默，過於難看了。

　難道自家就不能提振一點信心?

　他慢慢說道:“我總覺得‘已讀’不是沒有生存空間。”

　“就怕現在沒有讓它生存的時間。”許晨業毫不客氣的說道，“易信給的壓力越來越大了，向跑在前面的學習又不丟人。”

　他就覺得，不要這吵那吵了，既然易信處在第一，不管這個功能是不是其中重要的因素，那就堅持流量+學習的打法。

　“直接下了這個功能，我們已經培養出來的用戶習慣呢?會不會又喪失一部分用戶?”馬華騰說道，“易科絕對不會錯過這個針對的機會。”

　“我們可以分批的下線功能。”許晨業說著打算，“還搞什麽問卷調查，還搞什麽市場評估，我們現在就得承認，易信做得好，易信是目前這個賽道的標杆。”

　他說的是之前總辦討論的內容。

　許晨業的態度很堅決，及時糾正錯誤就行，敵人特麽的堅決幫你維護的，你還有什麽好想的?要真是這麽好，易信怎麽不用?要真是利大於弊，姓方的怎麽不上?

　馬華騰歎道:“3469萬啊。”

　他看到的是，現在不是要基於3469萬來做決定，而是要基於其它因素以及競爭對手做決定，企鵝才是通訊霸主啊……

　“成王敗寇，這個決定確實有一定的成本，但越往後成本越高，現在才是及時止損。”許晨業認真的說道，“來信的情況已經很危險了，下半年的時間很關鍵，如果我們能複刻去年易信在春晚的狂飆猛進，我們還能接著打，如果不能……”

　他慎重的提出最後的建議:“那只能讓QQ來對標了。”

　許晨業也輾轉看到了易科掌門人的朋友圈，同樣認為會存在一個競爭的拐點。

　3469萬用戶固然好聽，活躍用戶才是本體。

　如果被易信進一步拉開距離，那些活躍用戶會裹挾和裂變出一個巨無霸。

　屆時，企鵝只剩下QQ這最後一張牌了。

　許晨業其實比較激進，他早就提過直接用QQ來對標，但來信的用戶追趕又始終存在一些希望。

　馬華騰皺眉點頭，直接讓QQ來轉型，那便是宣告來信的徹底失敗，這無疑是痛苦的，但這似乎又越來越成為一個迫在眉睫的選擇。

　易信利用一個電子紅包實現用戶的躍遷，如果來信也能躍遷一次……

　今年春晚，企鵝越來越勢在必得。

　馬華騰思考許久，回應了許晨業又一次的建議:“11月初，央廣那邊如果失利，我們就推QQ。”

　央廣是11月初就會宣布競標結果，還有不到3個月的時間，但如果公司中標，就再等等，春晚仍然是一次追趕的絕佳機會。

　許晨業“嗯”了一聲，忽然說道:“今天聽到易科的公關，我心裡真是一點憤怒都沒有，反而，我是越來越好奇方卓的精神狀態了。”

　他繼續說道:“你說，我要是給他打個電話，他能承認是他的手筆嗎?”

　“不要給他打，你和他通話會被氣死。”馬華騰很有經驗的說道。

　許晨業笑道:“我對他早就調整好心態了，我就想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馬華騰不說話了，他有種不想讓許晨業打又期待他打的糾結。

　許晨業摸出手機，翻找通訊錄，按下了方卓的號碼。

　嘟嘟嘟嘟，很快接通。

　“喂，方總，是我。”許晨業打了招呼。

　方卓:“你誰啊。”

　許晨業猜測方卓是把自己的號碼刪了，耐心的說道:“我是許晨業。”

　方卓重複道:“你誰啊，我只和Pony對話。”

　許晨業差點手一抖把手機扔出去。

　他吸了一口氣:“方總，你的事發了。”

　“你說的是哪一件?”方卓下意識回答，又堅持道，“我只和Pony對話，你以為你是誰。”

　許晨業的無明業火忽然從心裡直往腦子裡燒……

　馬華騰見狀，也不旁聽了，直接拿過手機，質問道:“有公關公司在做來信的公關，又是你是吧！”

　“嗨，Pony，所以我說，電話拉黑是沒用的，公司之間需要有對話機制。”方卓打了招呼，又提高聲音喊話，“許總，別怪我，是你家Pony先拉黑我的，哦對，你剛才說什麽?”

　馬華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質問。

　“公關公司?來信?”方卓謹慎的問道，“是在散播來信的負面新聞嗎?”

　馬華騰想說情況，忽然感覺怎麽都不好說，人家公關公司是幫來信的！還是無償的！

　他直指核心:“方卓，你別裝了，肯定是你們易科！”

　方卓探討一種可能性:“Pony，不光是易科與企鵝存在競爭關系，不管你說什麽，你覺得會不會是阿裡在從中做事呢?”

　馬華騰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又立即說道:“方卓，電話都打上門了，你還在說什麽?”

　方卓溫和的說道:“好吧，那你們是要補公關費了嗎?”

　忽然一下子就輕描淡寫的變相承認了。

　馬華騰靜了好幾秒才緩過來，他今天完全沒有質詢方卓的意思，但許總的電話既然通了，對面又非要自己說話，也就捋捋這個事。

　他又困惑又無奈的說道:“方卓，你一天天的是真不累，就專門開個公關公司來弄我們是吧?”

　“只能你們公關嗎?”方卓正義凜然道，“寇可往，我亦可往。”

　旁聽的許晨業都失語了，到底誰是寇?

　“你就認定已讀做不成?”馬華騰問了一句。

　方卓估摸了下電話裡的信息，乾脆的說道:“能做成，你現在給我打電話幹什麽?”

　他又好奇的問道:“你怎麽發現的?”

　這件事其實是易科公關部的手筆，比較好玩的是，有些被公關的明顯也知道不對，但收了兩筆錢也就默默收著。

　馬華騰不回答這個問題:“方卓，縱然易信百般手段，來信也已經快有4000萬的用戶。”

　“你有你有唄，那你給我打電話幹什麽?”方卓納悶。

　馬華騰沉默兩秒，心裡已經有了對來信功能處理的傾向，說道:“你的小伎倆破滅了。”

　“噢，又怎麽樣?需要我說一下易信的用戶數和活躍數嗎?”方卓問道，“來信4000萬很了不起?”

　他這話一出，馬華騰和許晨業不約而同的把一口氣提了起來，易信對於活躍用戶比例向來秘而不宣，如果知道的話，可以作為一個重要參考。

　馬華騰轉著念頭:“能比來信好到哪裡，我們的導流速度已經超過易信了。”

　“許總在嗎?許總想聽嗎?”方卓提高聲音。

　許晨業在旁邊思索著如何回復，最終裝作沒聽到問題。

　方卓沒聽到回應，遺憾道:“算了，許總不想聽，不說了。”

　許晨業無奈，隻好出聲道:“你說說看。”

　“啊?許總想聽啊?那我更不能說了。”方卓笑道。

　許晨業想買飛往申城的機票了！想現在就買！

　方卓不開玩笑了:“Pony，隨你來信怎麽樣，易信只是在做好自己而已。”

　他又說道:“你們是要去掉已讀功能了?那我接下來就要批評你們的產品了哦，嗯，一款失敗的產品，離流量太近，離用戶太遠。”

　馬華騰冷笑著準備掛電話，這不過是意料之中而已。

　“Pony，你說來信現在為什麽會落後於易信呢?”方卓又拋出來一句。

　馬華騰回以沉默，打算在掛電話前再聽聽對面的見解。

　方卓歎道:“這是因為，君子豹變，其文蔚也，而小人革面，順以從君也。”

　“就你這各種手段，也能稱君子?”馬華騰忍不住說道，別的也就算了。

　“那要看和誰比。 ”方卓說道，“早些年，許總在知乎和我交流，人家都說，和你們比起來，我稱得上冰清玉潔，群眾的呼聲，你就聽不見嗎?”

　當初就是許晨業在知乎和方卓交流企鵝微創新的問題。

　“你以為易信就穩了?”馬華騰最後說了句。

　方卓笑著調侃道:“Pony，這不是穩不穩的事，我們做產品，要能虛心接受意見，不如你過來，我給你題一幅字，你帶回去好好揣摩，就題個……”

　話沒說完，通話已斷。

　方卓捏著手機，估摸著來信怕是真要去掉它的特色功能了。

　如果這樣的話，市面上只有阿裡使用這個已讀，但別說，阿裡的調性還挺適合。

　他放下手機，遙想遠方的Pony和企鵝，隻覺央視這一次的招標業績恐怕真的會是一個高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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