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總?方總?”

　陳進主任正在滔滔不絕，忽然看到面前這位年輕總裁有些恍惚，試探著喊了兩聲。

　“啊，陳主任。”方卓難得的表情管理失控，被喊了之後迅速回神，壓下震驚，重新神情自若的笑道，“想到咱們自主研發的芯片就心潮澎湃，有點激動，有點走神。”

　這主要是今天過來也沒想著遇見對手，這、這、這位在“漢芯”上的操作相當離譜，冷不丁的撞上本人真的是心神震動。

　“國內半導體任重而道遠，希望能更好吧。”陳進滿懷感慨的說道。

　方卓平靜的跟著重複道:“是啊，任重而道遠。”

　台上領導結束講話，最後由陳進這位海歸博士、高端人才、中心主任、重點項目帶頭人登台做最後致辭。

　陳進主任在台上熱情熱切熱忱，呼籲同學們努力。

　方卓總裁在台下平靜平和平淡，默默看著這一幕。

　上午十一點鍾，易科集團結束了申城交大的“我看誰不喜歡半導體”獎學金設置工作。

　方卓昨天就說過不用麻煩學校中午招待，公司一行人愉快乘車返回。

　作為交大曾經的老師，許柯登是最高興的，他曾經離校去過著名的小霸王，彼時工作不如意，學校又接納自己回來。

　現在有機會促成對學校的一些回報，這很符合他讀書人的理想。

　許柯登和老板共乘一車，滔滔不絕的說了很多工作細節，可半路上忽然發現方總興致不高。

　“方總，其實你上台念獎學金名字，現場反應還可以，我看大家挺高興的，就像你之前說的，貼合學生群體嘛。”他以為是因為這個事。

　方卓有氣無力的擺擺手:“沒事，我就是有點上火。”

　許柯登瞧了一眼，不信這個說辭，猜測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情況。

　過了會，方卓又說道:“老許啊，你抽空幫我找找複旦的關系，咱也支持下其他學校的學生。”

　許柯登一聽，登時急了:“方總，怎了?誰和你說了啥?我跟你說，咱交大的微電子可是很受上面重視的，明年就專門成立一個微電子學院。”

　“你要是想威風，明年我找學校，讓你開學那天來發獎學金，當著全國各地的學生大聲喊‘我看誰不喜歡半導體’。”

　“而且，方總，今天那個陳主任很厲害，他的項目在上面都掛了號，如果明年成果不錯，他估計能直接當院長。”

　產品總監不說還好，一說差點讓易科總裁氣火攻心。

　關於陳進，關於漢芯，這是曾經很出名的造假事件。

　涉及上億科研經費，手段粗糙到令人發指，這位海歸人才拿著從國外買來的芯片找民工拿砂紙磨掉logo，刻上“漢芯”就宣布成功自主研發……

　但偏偏當事人沒有受到實質處罰。

　這起造假事件對國內的半導體追趕造成很惡劣的影響，至於交大微電子學院的十年式微都只是其中的小節了。

　而且，後續時隔多年的新聞裡還有漢芯當事人又因P2P騙人暴雷而進去的新聞。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今天這就是個啥?

　這就是掛專家號治禿頂，發現專家腦袋比自己還禿呢！

　方卓煩心的撇過頭，心中一聲長歎，騙子橫行，騙子橫行，這都什麽事啊?

　本就想高高興興的鼓勵學生，奉獻一點微薄之力而已，現在，這……

　奧迪車平穩的行駛在路上。

　方卓慢慢壓製住情緒，考慮了一會要如何處理遇見的騙子問題，就今天聽到的介紹來看，陳騙還沒把漢芯做出來，自己也不好拆穿。

　不然，一系列相關的專家、領導跳出來扣一記“擾亂軍心”的帽子，對方警覺見事不可為而找借口甩鍋就好玩了。

　最好的時間點是什麽時候?

　應該是漢芯剛宣布做出來。

　但好像這東西一出來就會有很大聲勢。

　方卓直皺眉，覺得面對的很可能不是陳騙一個人，是他身後背書的專家、領導，這處理起來必須考慮影響。

　他幽幽開口:“老許，你說這世道艱不艱難啊。”

　許柯登完全不知道老板心中的種種念頭，奇怪的說道:“哪裡艱難?”

　“做事艱難，追趕艱難。”方卓搖搖頭。

　許柯登想了想，覺得老板是因為半導體前景而有所感慨，樂觀的說道:“大家都在努力嘛，努力肯定就能進步。”

　“國家在重視，不少企業也在努力。”

　“方總，大家都知道半導體難，但有的公司還是迎難而上了，就我知道的，91年就有企業搞ASIC設計中心。”

　方卓點點頭，隨口問道:“91年?十一年前?這公司挺早的，是什麽公司?”

　許柯登笑道:“方總，你對這塊不熟悉，我說了你也不一定知道，是一家叫華為的公司。”

　方卓一愣，這名字可太熟悉了。

　他瞥了眼後視鏡，感歎道:“91年，真的是91年?你剛才說的那A什麽的中心是幹什麽的?”

　“超大規模集成電路設計中心，這公司是做交換機的，芯片搞得不錯。”許柯登答道。

　方卓看著車外的風景，真沒想到華為居然這麽早就在這方面耕耘，海思呢?海思出來了麽?還是說這就是海思的前身?

　許柯登覺得老板今天有些奇怪， 他等了一會不見方總說話便開口問道:“方總，你在想什麽?”

　方卓揉了揉臉，長吸一口氣，說道:“我在想，與人鬥，其樂無窮。”。

　“老許，你說這話怎麽就那麽有意思呢?”

　許柯登摸不著頭腦，怎麽忽然又與人鬥了?

　車裡安靜了一會。

　等到奧迪抵達公司，方卓臨下車前說道:“老許啊，你說得對，是得迎難而上，你幫我整理整理半導體啊什麽的相關資料，等公司盈利穩定、股價有所進益，看看咱們有沒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許柯登點頭稱是，這沒啥問題，半導體相關的分工很多。

　“哦對，聽說荷蘭有企業做光刻機不錯，你也整理整理資料。”方卓又想起一件事，然後就下了車。

　許柯登跟著下車，邊走邊想，光刻機?怎麽忽然又說到這個了，況且，荷蘭哪有這方面出名的企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