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納走了。

　他揮一揮衣袖，隻帶走大家對他的滿腔敬意。

　張紅力和徐開偉也走了。

　這一回，他們是一起離開的，走之前和年輕總裁頗有深意的握了握手，表示期待項目的下一步進展。

　方卓知道這兩家一定會進行私下的溝通，八成會搞共同進退，但沒辦法，這已經是可以接受的小小代價。

　熊瀟鴿也走了，沒說什麽的就走了。

　朋友們都走了。

　方卓揉著眉心，坐在自己的總裁辦裡思索著如何把事做……

　咚咚咚，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前腳剛走的熊瀟鴿又回來了。

　他神色之間有點鬼鬼祟祟，進了總裁辦先左右打量，好似在期待什麽。

　“他們都沒回來，辦公室就這麽大，我還能藏人嗎?”

　方卓喝了一口冰涼的茶水。

　熊瀟鴿松了一口氣:“我敲門前還在想，這要是碰見張紅力和徐開偉應該怎麽打招呼。”

　方卓淡淡的說道:“他們沒有回來的意思，你們這些搞投資的就是心臟。”

　熊瀟鴿氣樂了:“我們心臟?到底誰髒?你丫真的可以啊，愣是找個大傻子入場。”

　“就你聰明，換了你，肯定撕掉協議轉身就走。”方卓讓自己的脖子艮在老板椅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看天花板。

　熊瀟鴿聽見這話，細細一斟酌，換成自己，還真不好說。

　一間會議室裡，有華夏鼎鼎有名的商業總裁，有全球領先的投資銀行，有德國最大的金融機構，有熟絡國內業務的頂級風投。

　誰走進這間會議室能想到如此一群人合起夥來搞事?

　熊瀟鴿對自己的眼光和敏銳向來都十分自信，可面對這群不輸自己甚至猶有勝之的團夥作案……

　這壓根就不是會議室！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角鬥場！

　這種處心積慮，這種布局狩獵……

　他搖著頭，坐在沙發上喃喃自語:“你跺你也麻啊。”

　熊瀟鴿想起了前兩年春晚上的一句著名台詞。

　方卓笑了:“老熊，你這怎了，自信一點，支棱起來！”

　“方卓，你知道嗎?以前的你就很過分，現在竟然從個人進化到團夥作案……你這人不能處了，真的，誰處誰哆嗦。”熊瀟鴿略一回憶今天開會的場面，代入到康納的視角，竟然有點不寒而栗。

　“什麽團夥作案，想太多。”方卓認為這是對自己的詆毀，“張紅力和徐開偉全程就和我通了通電話，我們壓根沒仔細討論過什麽。”

　熊瀟鴿定義道:“自發性的團夥也是團夥！你們這默契反而更可怕！”

　方卓隻好搬出來初心:“我就是想支持一把國家半導體產業而已，我有什麽錯！”

　“而且，我其實也是被高盛他們裹挾，不然，我對DCM康納的觀感還是很好的。誒，想做點事，想找點錢，真是不容易。”

　熊瀟鴿聽著不知幾分真幾分假的話，長吸了一口氣:“你不容易，就風投容易！”

　“你們痛痛快快給錢，何至於讓我這樣算來算去?”方卓理直氣壯的說道。

　“憑什麽?”熊瀟鴿為同行升起了三分怒氣。

　“憑我的名字，難道還不值得試一試?”方卓給了個答案。

　熊瀟鴿隻覺這個答案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方卓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沉默一會，不再糾結於方卓極端的自信，也不再糾結於方卓對風投的算計，問起具體的安排。

　“今天會議上說要在月底之前弄個框架出來，高盛和德銀肯定不會輕易投錢吧?我今天認籌的1.25億美元又從哪邊補上?”

　方卓聞言，皺眉道:“我說了要一個個推進，那兩家會變得謹慎，DCM我打算過兩天就讓項目組對接一下，能出個草簽協議就行，至於你那1.25億……”

　“再說吧，拿到DCM的草簽再說，冰芯的資金能在三個月內確定完畢都是好的。”

　年底之前確認投資款項，從現在開始就可以考慮設備的采購，像高盛即便謹慎，它不打錢，那幫忙施加采購的影響也能發揮正面作用。

　熊瀟鴿看著辦公桌後歪在椅子上的身影，感歎道:“你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步步為營。”

　“我已經是竭盡全力了。”方卓也心有感慨，“我要是火急火燎的天天要錢，你們這些風投不都得把錢袋子捂得緊緊的，我想坦誠，你們不相待啊。”

　熊瀟鴿難以形容心中的情緒，搖搖頭，又問了幾句項目的安排。

　方卓沒什麽隱瞞的，算是放松腦子，也算查缺補漏。

　兩人聊了一會，方卓突然出聲道:“你帶來的人呢?都回去了?就你自己回來的?”

　“沒有，我讓他們在外面喝咖啡呢。”熊瀟鴿有點奇怪的答道。

　方卓起身坐直，按了內線電話，吩咐道:“把廖裕廖總請進來。”

　熊瀟鴿這才知道方總的意思，笑道:“你這人，你這人啊……”

　很快，總裁辦的門被推開，IDG的項目總監廖裕走了進來。

　方卓很確信老熊沒有和下面人吐露過意思，他這人別看長得有些粗獷，做事還是很謹慎的。

　果不其然，廖裕進來雖然仍舊問了好，臉色還是有些緊繃。

　方卓說了三句話。

　“廖總，我和老熊是朋友，我們一起做事有默契。”

　“今天這個場合很重要，高盛他們都在盯著情況，一點都不容有失。”

　“你的發言也好，生氣也罷，有時候會被當作一種表態，下次一定要謹慎，好麽?”

　廖裕看著年輕總裁的眼神，有些怔怔的點頭。

　方卓溫和的說道:“先坐下喝杯茶， 我看老熊也受夠我，等會該走了。”

　“嘚，趕我走也不用專門把廖裕喊進來趕我啊。”熊瀟鴿從沙發上起身，“方總，告辭。”

　方卓擺擺手:“我就不送你們了，保持聯系。”

　熊瀟鴿帶著廖裕出了總裁辦，走了幾步又帶上另外兩位IDG下屬。

　“廖總，現在是什麽感覺?”熊瀟鴿暫時不去想今天會議上的各種事，坐進車裡，閑聊式的問了句廖裕。

　“說不上來，嗯，剛才方總給了我一個不容拒絕的眼神，我心裡也就沒怨氣了。”廖裕老老實實的說道。

　熊瀟鴿“嗯”了一聲，打算讓廖裕提前回京城。

　這地不能待了，就方卓那尿性，先給巴掌後給糖，上回已經損失一個副總潘犇，這回不能再被拐走一個總監廖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