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把的照映之下,躺在外側這具屍體的肋骨間一閃一爍,發出星星點點的光亮,定是藏有銅鐵或琉璃之類的物事。
張擇端從靴筒中拔出匕首,輕輕挑開破爛不堪的衣裳,赫然發現一柄龍鱗短刀陷在左胸第三、四匹肋骨之間,刀尖正中心臟所在的位置,而心臟和其他皮肉髒器早已腐敗殆盡,不見一絲殘渣。
他將匕首尖頭插入龍鱗短刀刀柄尾部的圓環中,將其從肋骨中挑了出來,二人湊近火把仔細觀察。
這柄龍鱗短刀長不盈尺,刀柄約佔一半,被血跡染成黑色的刀刃,仍透出絲絲寒光,刀身通體精雕細刻有龍鱗紋飾,顯然是由兵器製作大師用絕好的精鋼鍛煉打製而成,刀柄原來系有防脫手的麻繩早已腐敗,僅剩下幾縷細細的麻線粘連其上。
“李院長,你可瞧見這短刀的古怪之處麽?”
“張兄,本院終年呆在廬山修文習武,難得下山雲遊,更是絕少過問江湖人事,對各個幫會門派的看家本領和兵器雖然略知一二,比如鎮江夢溪園的‘日晷劍’,泰山派的‘泰山封禪九劍’,羽衣門的‘琵琶行’劍法等等,但更深一步的武功來歷傳承和對陣訣竅卻是一無所知,端的是知其形而不知其神,知其名而不知其實,還望兄弟您多加指點。”
“龍鱗屬於短兵器的一種,鋒利堪比上古神兵魚腸劍,需要人的熱血來滋養其銳氣,久不飲血,便鋒芒不再、鈍化老去,歷朝歷代均被用作凌遲的行刑工具,是以一向被江湖人士視為不祥之物,唯有內在元神強大、不懼邪魅的純陽純剛之士方能壓得住龍鱗的血腥氣,故而極少有人使用。”
“您是說使龍鱗短刀這人絕非常人?”
“正是,而且這柄龍鱗和在下見過的其他龍鱗均有不同,乃是奇上加奇。”
“哦?”李若虛大為不解。
“一般的龍鱗短刀上雕刻的龍鱗呈波紋狀,齊齊朝向刀刃,取‘萬物朝宗歸大海’之意。這柄龍鱗的主人自高自大,殺孽甚重,龍鱗呈血滴狀朝向四面八方,難道是在暗示‘一柄龍鱗飲八方’麽?無論如何,此刀的主人必定身份不凡、武功卓絕,極有可能是某個大幫派的頭面人物。”
“言之有理,那麽能夠有資格和此人對陣,而且同歸於盡的敵手,也必定不是泛泛之輩。”
張、李同時看向那兩具屍骸,白骨早已散落於地,尚能勉強分辨得出骨骸是屬於哪一個人的,張擇端蹲在地上,將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骨骸分門別類擺放在合適的位置,盡量還原出二位死者最後一刻的身體姿態。
他試圖推測出二人致對方於死地的招式路數,再由此推斷出死者的身份和幫派。
張擇端一會兒拾起一根上臂骨,指指劃劃,一會兒拿著兩根手指骨點點戳戳,模擬當時死者你來我往可能使出來的招式。
李若虛則舉起火把,拔出長劍,倒轉劍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劍尖,用劍柄敲打岩壁,時不時的將耳朵緊貼石壁聽上一聽,以判斷其上是否存在可以藏匿物品的空洞。
“死者會是誰呢?”張擇端喃喃自語到。
“這有什麽打緊的?找到《清明上河圖》真本才是正經。”
“李院長這話在下可不敢苟同哦。這死去的二人必定是江湖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分屬不同的幫派,說不定這兩個幫派現在還在稱兄道弟呢,誰會知道他們的前輩大佬早已在廬山紫煙洞裡殺死對方,這消息一傳出去,乖乖,
那還得了?!兩派必定結下死仇,江湖上風波大起,正是我等可以加以利用的機會。倘若在洞內找不到真本,我們知道了死者的身份,也可以一路追將下去,找那兩個幫派,說不定真本已經在某一派的手上了。 ” 李若虛一邊敲打石壁,一邊到:
“那便依張兄弟的話,本院實在想不出近年來有哪些武林高手下落不明的,孤陋寡聞了。”
“還真不少,頭一條大魚便是泰山派掌門人郭京,自從靖康二年汴京城破他臨陣脫逃以來,這數十年,江湖上誰親眼見過他來?泰山派的大事小事不都是那個什麽卷雲松彭重九在發號施令麽?”
“郭掌門會是其中一位?這未免也太過離奇了,倘若真是,這江湖上還不得翻江倒海?”
“中原翻江倒海才好,我大遼正好上下其手從中漁利。”
張擇端接著道:
“那金陵棲霞寺的住持方丈了空八九十歲了罷?上次姑蘇佩瓔大會露了一面,近幾年來誰又親眼看見過他、親耳聽見過他?神農幫幫主諸葛荇茸自打從西域阿圖什峰下來之後,蹤跡全無,這次連廬山都沒來,難不成回她的老巢川西種稻子去了?誰信呢?!那婆娘野心大手段高,當初要不是……哼!”
“張兄這麽一說,有嫌疑的人還真不少。”
“就得在這些人當中去查找。還有,青蓮教雖然效忠大遼皇帝,但一直是他們的大師兄何衝出頭露面、領導教眾,掌門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更別說見上一面了,是不是很蹊蹺?難道你們江南武林就從未覺得此事透著古怪麽?對了,浙江余杭縣能仁寺的玄通大師也該算一個。”
“玄通大師早已駕鶴西去,這可是《清明上河圖》事件的發端,本院縱然遠離凡塵、蝸居廬山,這等大事也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