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胖大和尚正自說話間,從山崖另一頭遠遠傳來一陣陣吆喝聲:
“禮敬三神!”
“一拜仁神孔子,二拜信神孟子,三拜忠神關雲長!”
“禮敬三神!仁、信、忠!人間正道!江山社稷無恙!萬物蒼生平安!”
聲音回響在群山之間,“禮敬三神!”“仁……信……忠……”和陣陣松濤、潺潺流水交相輝映,給匡廬天下秀的廬山平添了幾分威嚴莊重之氣。
一隊衣冠鮮亮的少年行進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一路高喊著朝三疊泉走來,手上舉著五色旗幟和儀仗,打頭的是三面絳紫色鳳凰飛天織錦旗,上面以金線分別繡著三個鬥大的字:仁、信、忠,並有孔子、孟子和關羽的絲繡白描小像,栩栩如生。
隊伍簇擁著一頂八抬大轎,因為山路崎嶇狹窄,轎杠被鋸下半截,匆匆改成了四抬轎子,饒是如此,轎夫也顯得十分局促,擠擠挨挨,磕磕碰碰,行進十分緩慢。
轎中端坐著一位四、五十歲的女子,長圓臉蛋頗為富態,眼睛細小,臉上有幾粒淺色麻子,平添了幾分風韻,整個身材比一般江南女子大了兩號,身穿玄色長袍,腰間系一條和田玉鳳凰吞口腰帶,目不斜視,神色莊重,右手捏一串九眼天珠,輕輕地叩著。
茱萸著實有些吃驚,她見識過羽衣門掌門人出行的排場,端的是浩大奢華,如眾星捧月一般,這倒也罷,畢竟是江南武林三大豪門之一。
眼前這不知是哪一門派首領的陣仗,居然極富官家儀式感,倒像是縣太爺出巡,就差吆喝“肅靜”和“回避”了。
她拉了拉沈叔倫的衣袖,問到:“爹爹,這中年女子派頭好大,是哪個幫會的?”
沈三爺正目不轉睛地瞧著這一大隊人馬漸行漸近,忽聽得女兒發問,便回過頭來,對茱萸、蒲英勇和凱撒三人仔細分說一番,他們需要盡快熟悉武林中的人情世故和恩怨情仇,迅速成長,以堪大用。
“這便是“不拜佛道、拜三神”的大理國梅裡雪山三神教教主夏無極。”
“真的是夏教主麽?江湖人稱成都衙門的夏無極?”茱萸驚訝到。
“萸兒,不得對前輩無禮!”叔倫小聲喝止。
三人聽著他緩緩道來:
“這夏無極原是大宋川蜀人士,早年為了躲避戰亂逃往大理國,憑借祖傳武功和醫藥秘方創立了三神教,一不拜佛祖釋迦牟尼,二不拜道家太上老君,打出仁、信、忠大旗,將孔子、孟子和關羽列為至聖三神,頂禮膜拜,教化世人。”
“夏教主對其出身來歷諱莫如深,自從那年她率領教眾北去陝西鹹陽祭祖,之後,傳言便在江湖上不脛而走,說教主的先祖是上古秦王嬴政的侍醫夏無且,就是在荊軻刺秦王時,向荊軻擲出藥囊、救了秦王一命的那位夏神醫。”
茱萸“咯咯”笑出聲來。
她老爹橫了她一眼,暗道:“這丫頭一貫沒長沒幼、輕重不分的,須得多吃點苦頭方能長進。”
“夏教主身在異域雪山,心系漢家河山,無一時或忘故土安危,三神教被中原武林豪傑推崇和景仰便是因為這個緣故,其真實武功如何,卻沒有人見識過,畢竟誰也不會沒來由的去招惹一個和貴州五仙教並列、以下毒使蠱見長的神秘教派。”
“江湖上不少做人失敗的小人,嫉賢妒能,給夏教主起了個外號“成都衙門”,也不知要表達個啥意思,為人大德行不虧,足矣!何必對旁人的些許興趣愛好評頭論足,
你說是不是,萸兒?” 茱萸朝爹爹翻了個白眼算是回答。
三神教的隊伍在路口山崖邊駐足,一眾訓練有素的教徒忙前忙後,有的將隨身攜帶的桌椅板凳安置妥當,有的撿拾樹枝、埋鍋造飯,有的拿起抹布細細擦拭八抬大轎。
夏教主緩緩走出轎廂,身後跟著三神教“四司馬”陳大學、王中庸、劉論語和齊孟子,名字分別取自儒家經典“四書”,即《大學》《中庸》《論語》和《孟子》,人如其名,四大弟子個個氣宇軒昂,一身正氣。
這五人行至三疊泉邊,夏無極一路指點江山,意氣風發。
“本教萬裡迢迢從大理國來到江西,行色匆匆,沿途不及飽覽故國的錦繡河山,如今來到這秀絕天下的廬山,親眼得見古時先賢描繪的‘黃雲萬裡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感慨萬千那!想當年本座第一次來江南,是應大宋禮部衙門的邀請,前去臨安參加朝廷翰林院的藥石鑒定會,一連三道金牌催促,盛情難卻啊!”
三疊泉地處五老峰東南的一處山坳裡,四周亂石嶙峋,絕壁千仞,狀如一口深井,僅泉邊有一片平坦的草地,東側是通往牯嶺的隘口,西側兩邊山壁形成一道狹窄的縫隙。
一塊巨大的山石橫跨兩邊山壁,搖搖欲墜,其下便是通往香爐峰的唯一小道,地勢險惡,端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此處正當牯嶺至香爐峰的半程,大夥兒不約而同地在這裡歇腳和打尖。草地上、峭壁邊、樹蔭下,擠滿了前去香爐峰的武林人士,熙熙攘攘,約有二三百人。
刹那間,嘈雜的人聲一下子安靜下來,仿佛有人突然命令“閉嘴”似的,整個山坳頓時鴉雀無聲,唯聽得見幾處兵器相撞的“叮當”聲,眾人面面相覷,不知何故大家都不說話了。
有人指著山崖,大聲驚呼:“瞧!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