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麒亦不免暗自感歎:難道以“六丁六甲陣”和“泰山封禪九劍”聞名於世的百年泰山派,時至今日人才竟然凋零如斯?
“原來是泰山派好漢,久仰,久仰。”盧麒吩咐屬下看座,上茶。
苟勝大刺刺地落座,一邊打量雲母屏風後的人影,一邊不住把眼睃向小青。“屏風背後可是羽衣門掌門人?泰山派有要事請教。”
“本門掌門人偶染風寒,不見外人,還請好漢原宥則個。有什麽話和我說,也是一樣。”
“那麻煩你通上名來。咦,你好像有點面熟,可是在山東混過?”原來這是苟勝第一次離開山東外出辦事,故發此問。
“在下羽衣門寒鴉老祖盧麒。”
“盧麒?是哪兩個字?”
“鱸魚去魚,麒麟無麟。”
“水泊梁山坐二號交椅的玉麒麟盧俊義和你是什麽關系?等等!”
苟勝雖然品性猥瑣下流,腦子轉得倒是不慢。
“看你膚色黝黑、渾身白斑,必定以前全身都是紋身,後用強力藥水洗去,留下了這黑膚白斑的幌子。水泊梁山裡周身都有紋身的只有兩位:九紋龍史進和浪子燕青,你大號盧麒,那麽必是燕青燕小乙,因燕青的主人是玉麒麟盧俊義,你從他的諢名和正名中各取一字作為化名。你道我為何覺得你有些面熟?小銀龍從前曾在水泊梁山當一名小校,管著二三十號人馬呢。”
說罷,苟勝一臉得意。
其余三人陸小青、林嶽和彭重九齊刷刷轉過頭,直瞪瞪地瞧著盧麒,仿佛見了鬼似的。
自打徽宗宣和三年宋江率領梁山泊眾好漢接受朝廷招安以來,破大遼,剿方臘,打了不少硬仗,許多兄弟戰死疆場,少數人隱姓埋名,就此消失於茫茫江湖。
至於浪子燕青,江湖上有很多傳說。
有說他死於和方臘反賊軍在烏龍嶺的最後一戰。
有說他陪伴主人玉麒麟盧俊義,結廬雁蕩山。
還有的說他返回汴京,尋得李師師,二人效仿范蠡和西施泛舟西湖,隱居在鄱陽湖。離開時還給大頭領宋江留下一首訣別詩“雁序分飛自可驚,納還官誥不求榮。身邊自有君王赦,灑脫風塵過此生。”
難道盧麒真的是浪子燕青?那麽掌門人便是……陸小青和林嶽的心臟噗噗亂跳,不敢往下設想了。
盧麒似笑非笑,端起茶杯淺酌一番,“苟三爺,你這是在抬舉在下,想那浪子燕青雕弓射雁,箭無虛發,相撲摔跤,舉世無雙,不使兵器單打獨鬥,只怕他會打遍天下無敵手,何等的英雄豪傑!豈是在下所能比得了的?泰山派的好漢,你們到底是來說事情的呢?還是來尋燕青的?”
苟勝見盧麒矢口否認,卻也不好再行相問,繼而話鋒一轉,語氣有些嚴厲起來:
“請問羽衣門將鄙派的掌門人郭京道長藏到哪裡去了?”
此話一出,不咎一記平地驚雷,屋內各人皆大吃一驚,屏風後傳來一陣極輕微的響動,想來掌門人也為之動容。
饒是盧麒這般見多識廣、處變不驚的豪傑之士,竟然也一時語塞,“這……這是從何說起啊?”
“我們於上月十五收到飛鴿傳書,上面寫到‘余被困崇明島,速救。’正是本派掌門人的親筆,印章驗明無誤,確是掌門人的田黃小印。本人立即點齊人手,乘船南下,到崇明島後,卻聽說羽衣門首領都出海了,我們問明方位,便出海找尋。茫茫大海,要找一條船,
當真是大海撈針。好在泰山派運氣一向不錯,我們跟隨一群海鷗,便找到你們的行蹤。” “貴派掌門人被困崇明島,這島子方圓數百裡, 百姓二千多,如何單賴上羽衣門?”
“誰不知道羽衣門在崇明島一手遮天?小兒都會唱:崇明島二百裡,金鼇莊佔八百八。說的就是羽衣門不但佔了整個崇明島,連周圍海上也是你們家的。”
“呵呵!苟三爺這話有些過頭了。貴派掌門人於本門無關。二位請用膳吧。”盧麒右手朝大門一攤,做了個送客的姿勢。
“前幾年彭師弟來過江南一趟,吃了大虧,回去說起江南武林恨的牙癢癢。這次我們可是有備而來。請寒鴉老祖來窗前看一眼。”
盧麒來到右舷窗朝外一看,倒吸一口冷氣,泰山派的艨艟巨艦岱宗號就靠在右舷側,足足比霓裳號高出一層樓。
岱宗號左舷二層甲板上架設有兩門龐大的火筒,長約三丈,粗約兩尺,黑洞洞的筒口居高臨下,直接對準霓裳號船尾的舵樓,兩名泰山派門人手持火把站在火筒之後,隨時準備點燃引信。
“山東濟南府秘製火筒,世上僅有這兩門,怎麽樣?”苟勝得意洋洋接著道:
“不點信子也可以,第一交出本派掌門人,第二嘛……哈哈!這就要看小青姑娘的意思咯。怎麽樣?”
他轉過頭,色迷迷地瞪著陸小青,一雙眼睛不住在小青全身上上下下逡巡打量,仿佛在找從何處下嘴似的。
還不等盧麒和小青開口,這邊廂林嶽早已忍無可忍,右手一翻,吳鉤劍出鞘,左手戟指苟勝那張風乾桔皮似的老臉,破口大罵:
“你他娘的什麽東西?小銀蟲苟剩子,他娘的山東鄉巴佬,敢來我們江南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