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刀身筆直狹窄,通體暗黑,刀刃白亮如光,刀尖是筆挺尖直的切刃,整把刀看不見一處彎曲和弧度,正是一柄唐橫刀。
楚楚遞給他一張鑲金銀線蘇繡綢帕,“你且試試刀鋒罷。”
源賴朝將綢帕朝空中一扔,把唐橫刀放在下方,刀刃向上,一動不動,帕子輕飄飄地緩慢落下,忽然一陣海風吹過,卷起綢帕飄向小軒窗。
他立時將刀前移數尺,重新置於綢帕下方,等候其自行飄落到刀刃上。
唐橫刀和綢帕上並未添加一絲一毫的外力。
在三人六隻眼睛的注視下,綢帕緩緩落至刀刃,兜頭罩住小半截刀身,眨眼之間便被劃成兩塊,從刀身兩側滑落,一先一後分別墜地。
一柄真正的利刃絕對不是削鐵如泥,而是飄綢自斷。
源賴朝當即跪謝師傅和師姐。
“喏,真正的唐橫刀,瞧見刀柄上的銘文沒有?”
烏木刀柄上有五行綠松石鑲嵌的細小文字“幽州賈島佩刀。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原來是大唐詩人劍客賈島的佩刀,雖歷經數百年,依然寒氣逼人,鋒利無匹。
“此刀在唐朝的名字叫做‘飲冰錄’,取其刀鋒奇寒、凝水成冰之意,曾先後是賈島和黃巢的佩刀,黃巢有感於刀的肅殺之氣,賦詩一首‘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待得他日後率領農民軍攻入長安時,用此刀親手結果了兩位宰相的性命。”
這一篇名刀傳奇,由李師傅娓娓道來,少了幾分血腥,多了幾分詩意。
“飲冰錄命運多舛,唐代以後零落至塵土,輾轉於人世,少不得做了許多殺豬宰羊之事,然則刀鋒始終不滅,終由南唐兵部尚書韓熙載收藏。如今寶劍贈俠士,望小朝成就一番功業,配得上這千古名刀。”
“江湖上稱呼你為鬼武者,為師且給刀改個名字,長刀喚做‘鬼切’,從今往後便是鬼武者的佩刀,短刀喚做‘膝丸’,乃是取自短刀的獨立招數,賈島遺留有五招短刀招數‘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招招剜人膝蓋,故起名若此。
李清照一口氣講述了鬼切和膝丸的來歷,座中二人聽得心曠神怡。
楚楚不免有些後悔將如此寶刀撒手送人,自己的兵刃並刀“陌水”,出自大宋皇室,是三代皇太子東宮所藏神兵,背景顯赫,據說武林人人聞風喪膽,又個個都想一睹為快。
誰曾想一山更有一山高,和這大唐長短雙刀相比,無論是傳承來歷,還是殺伐氣勢,此“水”不如彼“冰”,頓處下風。
日頭偏西,風浪漸消,兩個丫鬟進得暖閣,將用過的茶具碗碟搬了出去,另行換一套全新的上來,在茶爐上燒好梅花蕊初雪水,沏上一壺皇家貢茶“龍團勝雪”,擺好茶碗茶托,斟茶至四分之三滿,蓋上碗蓋,整治好各色時鮮果子和葷素點心,一切收拾妥當後,便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門。
師徒三人飲了一巡茶,用了些點心,閑話一陣。
不多時,又有丫鬟進屋點燃各處蠟燭,暖閣頓時內亮如白晝。
“我便是要等到秉燭之時,才好讓你們比試比試。”李清照放下茶碗,接著道:
“此番是文比,不是武比,當然不是比賽吟詩作畫,而是用斯文的方法來比試武功。”
比武嘛,歷來都是你來我往,拳腳相加,舞刀弄槍,稍不注意便傷筋動骨皮開肉綻的,
楚楚和源賴朝二人從未聽說過還可以“用斯文的方法比試武功”,皆大感興趣,等待師傅的下一步指示。 李清照取過四隻蠟燭,將其分別放置在八仙桌的四個角上,說到:
“靠門的兩隻蠟燭是楚楚的,正好是八卦方位的乾位和兌位,故名為乾燭和兌燭。靠窗的兩只是小朝的,同理命名為艮燭和坤燭。”
“小朝在暖閣內施展《公孫大娘·吳帶當風術》,楚楚只能用殺傷指數“徵”級以下的武功,而且要讓小朝三招,前三招楚楚只能守不能攻,三招之後方可攻守皆備。 誰的兩隻蠟燭先熄滅,算誰輸,誰碰翻了或打破了其他任何物事也算輸。”
殺傷指數,是李清照閑來無事給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武功編篡的一套評價指標,按照音律宮、商、角、徵、羽分級,殺傷力由低到高。
“宮”級殺傷力最低,比如完全沒有殺傷力的輕功、僅是強身健體用的“五禽戲”等等。
“羽”級殺傷力最高,如羽衣門的“霓裳羽衣曲”、泰山派的“六丁六甲陣”、棲霞寺的明征君碑拳法,都是已經在江湖爭鬥中顯山露水、廣為人知的頂級武功。
但是各門各派尚窖藏有許多深不可測、絕不輕易示人的秘術,只會在生死對決時才可能使出,以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故而在“羽”之上專門設置了一層“變宮”級,除了羽衣門自己的兩項功夫外,當前隻包括一項大相國寺的“倒拔垂楊柳”掌法,僅僅只是一個風聞的名稱而已,再無任何內容,而其余門派的“變宮”級武功一項皆為空白。
楚楚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轉了幾轉,腦子裡已經將本門“徵”級以下功夫的招數、以及攻防策略設想了一遍,只不過她還沒有見識過“吳帶當風術”劍意圓轉、飄逸若風之勢,先有謀劃策略固然好,見招拆招才是比武正道。
她讚了一聲:“果然好法子!師傅,有沒有彩頭啊?”
“當然有,還是寶劍贈俠士,紅粉送佳人,若何?”
“師傅偏心!”
源賴朝憨憨地笑了起來。
他朝楚楚行了一個武士禮,言道:“師姐,小弟先發招了,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