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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馨送走了尤太醫回到隱香苑,就見金粟和綠萼站在上房門外的走廊底下,把玩手上的碧璽珠串。
“你們兩個怎麽在這裡偷懶,還不進去伺候殿下。”
說著就想進門,金粟伸手攔了她一下,小聲道:“姐姐先不要進去,無望大哥在裡頭呢。”
素馨頓住腳步,好奇地探頭往裡面看了一眼,奈何有那白玉浮雕六扇屏擋著,連個人影兒都看不見,於是詢問兩個小宮女:“是公主叫你們出來的?”
金粟綠萼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點了頭,沒說是她們聽了蓮蓬的話,自覺出來的。
倒不是害怕說出來會惹素馨不高興,而是怕素馨不聽她們的,非要進去,惹公主不高興。
素馨聽說是李靈幽的吩咐,自然不敢傻愣愣地闖進去,但她也不想跟兩個小宮女傻等在這裡,於是交待了她們好好守在這裡,仔細聽著裡頭傳喚,便扭頭忙別的去了。
此時已經入了夏,庭院裡多添了好些名貴的花草,有些不耐曬,上午擺在西邊,到了下午就要移到東邊。
素馨指揮著兩個小太監,將幾盆玉環、月丹、斑舌、紅柱從前廊搬到東廊,她則站在屋簷轉角處遮陽,不經意抬頭望了一眼,正好望見內廳的窗欞,
就見碧草色的窗紗半遮半掩,露出了一雙繾綣相依的人影,魁岸的男子貪婪地將纖弱的女子裹進懷裡,仿佛猛虎細嗅薔薇。
素馨不覺看得癡了。
……
殷鬱在隱香苑待到天黑,陪李靈幽吃了晚膳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走時腰上多了一枚藍翡翠香薰球。
他並沒有直接回禦王府,而是先去了一趟藏秀軒,想要修理悅竹墨書是一方面,主要還是想找他們打聽打聽,公主今日因何發病,是被誰惹著了。
但他進了藏秀軒,卻撲了個空,整個院子黑洞洞的連盞燈都沒點,兩間大屋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不見。
殷鬱納悶雙生子去了哪裡,轉過頭來又去找阿娜爾,到外院問了兩個巡邏的侍衛,最後竟是在求賢閣找到了阿娜爾。
阿娜爾剛從梅大夫的藥房裡出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出門就遇上殷鬱,有些意外。
“咦,無望,你怎麽有空回來?”
“公主派人去找我。”殷鬱看到阿娜爾是從的梅大夫那兒出來的,又察覺她臉色不佳,心裡咯噔了一聲,只怕李靈幽的病情又加重了,但見一樓客廳裡還有其他門客,便沒直接問出口。
“我剛才去了趟藏秀軒,怎麽沒見到悅竹墨書?他們去哪兒了?”
阿娜爾聞言,嗤笑一聲:“他們啊,被公主攆出內院,趕到湖畔小築去住了。”
殷鬱盡管憂心李靈幽的身體,但聽到悅竹墨書被攆,還是忍不住一樂,這可是個好消息,他再不用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那兩個小白臉搶他的先了。
“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今天早晨。”
殷鬱樂完了,臉色一正:“我有些想問你,能不能換個地方,這裡說話不方便。”
阿娜爾回頭,看了看那群正在圍觀下棋還不忘往這邊偷瞄的門客,衝殷鬱點了點頭,跟著他來到院外僻靜無人處。
“有什麽話,你說吧。”
“公主今日因何發病?”
“……”阿娜爾面露難色,不知如何回答。
“你若不肯告訴我,那我只能去問公主了。”殷鬱詐唬她。
“別!”阿娜爾不得已松了口:“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千萬得保密,不能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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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鬱一口答應。
“唉,”阿娜爾苦著臉歎了一聲氣,壓低嗓音道:“前不久殿下被兩位太后召見進宮,在榮太后那裡……”
阿娜爾言簡意賅地將李靈幽在榮太后宮裡喝了茶吐在帕子上,結果被梅大夫檢驗出問題的事。
殷鬱聽到那茶水裡偷放了致人瘋癲的藥草,臉已黑的不成樣子,眼中噴出怒火,緊咬著牙關像是要吃人。
阿娜爾被他嚇得後退了半步,小聲道:“你別覺得殿下多心,連親嫂嫂都信不過,實在是榮太后的作法太叫人心寒,我們殿下剛從羌國回來,進宮頭一天,就被她逼著歸還嫁妝,後來殿下搬進公主府,榮太后幾乎是不聞不問,難得召見她一回,還是為了替永寧大長公主撐腰,要她把禦王的龍舟還回去,殿下本來都忍了,可永寧大長公主千不該萬不該,竟說起禦王的不是,這下可把殿下給氣著了,當即罵了永寧大長公主一通,說——”
阿娜爾叉著腰,一臉義憤,竟將那日李靈幽為殷鬱罵永寧的話從頭到尾學了一遍:
“為什麽不造禦王的龍舟,是他說了不要嗎?既然他沒說不要,那就得給他造,少了你們誰的,都不能少了他的!想他堂堂一等王爵,十多年前來征戰沙場出生入死,這大涼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拿命奪回來的,若非有他,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廢物,還說不定現在是人是鬼呢!”
殷鬱聽得是心潮澎湃,臉紅耳熱,有道是士為知己者死,他恨不得立即返回隱香苑,向李靈幽表明了身份,跪在她面前求她把這番話再說一遍,然後他就能向她坦白,自己十四年拚死拚活,不是為了別人,就只是為了她!
阿娜爾學完了話,又歎氣起來:“榮太后固然對公主無情,可公主始終將她當成親人,如今被親人這般加害,她心裡哪能不難受,心疾這才又發作了。”
殷鬱又疼又恨,疼的是李靈幽忍辱負重十四年換來的盡是辜負,恨的是那些辜負她的人。
“我知道了,多謝你告訴我,我不會說出去的。”
殷鬱低聲向阿娜爾道了謝,轉身出了求賢閣,步履匆匆,也不知往哪兒去了。
阿娜爾望著他的背影消失,轉身就回了隱香苑。
……
李靈幽剛沐浴罷出來, 正坐在妝鏡前,由兩個小宮女擦拭頭髮,她臉上為了應付太醫塗的粉都洗乾淨了,重新透出潤白的色澤。
“殿下,無望走了。”阿娜爾走到李靈幽身後稟報。
李靈幽擺擺手,叫兩個小宮女下去,阿娜爾上前給她梳頭。
“都跟他講了嗎?”
“都講了。”阿娜爾猶豫了片刻,終是忍不住好奇:“您為什麽要讓奴婢騙他,說您犯了心疾呀?”
李靈幽輕捋著垂在肩上的發絲,漫不經心道:“當然是為了讓他心疼。”
“那您又為什麽讓奴婢告訴他,您罵永寧大長公主的那些話?
李靈幽抬眸,看著妝台上落單的紅翡翠香薰球,目光柔和起來。
“我怕他太心疼,想哄他高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