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溝屯是一個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小屯子,四面環山閉塞隔絕的山野陋鄉。
只因為早年間說是這附近山裡有金子,
惹得不少希望發大財的人,翻山越嶺來到這裡。
圓自己一夜暴富的美夢,一番折騰之下。
結果是大失所望,金脈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在人們面前。
悲催的深山尋金客到是經常被深山老林裡的猛獸們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夢總是醒的太快,一見無利可圖。
人們就像來時一樣,烏泱泱的來,
又灰溜溜的去,
因為這裡並不是他們夢開始的地方。
事情總會有些例外,總有些身心疲倦的投機者,厭倦了居無定所的生活。
也沒有面目再回到他們滿懷希望出發的家鄉,索性就留在了這個被世人遺忘的山鄉。
悠悠數百年光陰彈指一揮間,山中歲月不計短長。
人啊!選擇越少,生活就越是沒有煩惱。
區區半畝山田,滿山的走獸。
日子倒也過的既甜且閑!
閑時屋前聽清風過林,引得松濤陣陣。
待得漫天飛雪時,就漫山遍野攪鬧得肥兔滾野豬竄……
山腰處的一口隱泉是小村能夠坐落在這裡的原因,泉水甘甜清澈,四季不絕。
天寒水暖霧氣騰,盛夏酷暑徹骨寒。
真是好水!
全屯子二十多戶人家,是個小到一定境界的山野之地。滿打滿算不到二百口人,一多半都是老人家。
估計是生活方式和泉水所致,村裡人普遍長壽。
算是個苦寒之地的世外桃源!
此時村口打谷場上,二十幾個村裡的漢子。
手裡拿著獵弓,柴刀,頂門棍。一個個漲紅著臉,怒氣衝衝的和對面幾個外來人對峙!
那幾個外來人身前撅這一個,正不住點頭哈腰賠笑遞小話兒的五十幾歲的漢子。
那漢子身上戲真多!
一面一臉焦急的回頭呵斥!邊用力擺手,讓身後的村民退回去!
製止了怒氣衝衝的村民後,這漢子回過頭來,一張飽經滄桑,掛滿歲月痕跡的臉卻掛著謙卑諂媚的笑容。
這油滑漢子不是別人正是現在村裡的話事人,四叔!
四叔年輕時曾經到山外闖蕩過世界,作過飯館的小夥計,當過鐵匠的學徒。
後來在一個小軍閥的隊伍裡當了八年的大頭兵,直到有一天實在受不了這不見盡頭的亂戰。
就當了逃兵,一口氣逃回了這個亂世裡的安樂窩。
從此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由於他是真正見過世面的,又能說會道。
村裡人的年輕一輩都服氣他,一來二去的就推選他做了村長。
這一做就做了十幾年,在村裡的威望是歷代村長中的翹楚!
山林裡討生活的人,見多了生死還真沒有什麽怕的!
真逼急了!給黑瞎子使猴子偷桃的二愣子!也不是沒有過……
這是一群從來也不欺負人,也沒被人欺負過的陋村山民。
因為這個小村窮的什麽值得他人覬覦的東西都沒有。
幾畝薄田,陋屋幾間……
糧食也就是將將餓不死而已,一旦下了雪進來一趟難如登天……
所以這附近的綹子對這裡毫無興趣,根本就沒有土匪光顧過。
連貪婪的土匪都懶得來這宣示一下主權……
所以這裡的人絕不相信,
會有人因為為了隨便立立威風。 能把七八百人的一座大村子,屠的乾乾淨淨!
上到八十九,下到剛會走。不分男女一個都沒有放過……
因為不知道,所以才無所畏懼。
他們不知道如果不是四叔,他們可能都會死……
他們不明白一向剛正的四叔為何如此不堪?
外來人進村來的並不多,面前只有五六個人而已。
就算真動了手!大家夥兒一擁而上!管保這幾個滿身疲憊的惡人!
送到醫館醫好了!也是扁的!
…………
四叔面前的這個土匪頭子,也是五十幾歲的樣子。
一頂海龍皮的暖帽,看著有一些年頭了,早就沒了水頭。
乾乾澀澀的,毛也掉了不少。
帽子下的這張臉也沒比這帽子精神多少……
黑黢黢的一張馬臉,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
幾處凍瘡都沒有處理,還留著膿水。
一雙布滿血絲的三角眼,眼角都是黃黃的眼屎。
酒糟鼻子紅彤彤的,掛著一行青鼻涕。
嘴唇上乾燥裂口裡嫩肉紅豔豔的,成片灰白色的死皮層層翻起。
好像很久都沒有喝過水的樣子
披著一件熊皮大氅,把整個形銷骨立的身子都裹的嚴嚴實實。
他弓著腰坐在四叔對面的石碾子上,伸長著脖子歪著腦袋。
把頭頂在四叔的腦門上,咧著一張滿是爛牙的嘴笑著說話。
“老兄弟貴姓啊?”
……
四叔隻好垂下目光,盯著老土匪嶄新的烏拉鞋上點點血跡。
“在您老面前!可不敢稱個貴字!大掌櫃的您老叫我王四兒就行!”
“呦!那可太巧了!和我那六太太是本家啊!”
“難道是我那親親大舅哥正在當面不成!”
“哎呦!可不敢當!俺哪有這潑天福氣呦!”
“嘖嘖……我尋思著也是…
記得當初我上門娶媳婦的時候,我明明把她全家都宰了的啊!”
“你要真是我大舅哥,那我可是見了活鬼了!”
“鵝,鵝,鵝,鵝,鵝,鵝……”
四叔額頭冒汗,接不上話了……
“唉……你怎不說話啦?難道連你個老犢子也瞧不起我?不願意搭理我啦?”
老匪語氣陰森…
四叔汗如雨下……
“不敢,不敢……”
“那……你…可認得俺是誰嗎?”
“這個……大掌櫃的多包涵!這…一時著急沒來的及請您示下!小的不敢冒犯!”
“鵝,鵝,鵝”
“媽了個巴子的!也不知道為啥?怎麽這麽樂意聽你嘮嗑呢?”
“哎,哎。是大掌櫃的抬舉!”
“哎呀……這半個多月……就今天這心裡邊還舒坦點”
“鵝,鵝,鵝”
“瞎子啊?”
老土匪身後一個,精瘦,精瘦的獨眼邋遢漢子聞聲應到:“當家的!我擱這呢。”
“說不得!我得和你求求情!這老兄弟我喜歡!你就別吃了!”
“當作放生了!給自己積點德!”
“你就缺這個!”
“鵝,鵝!”
“哎,當家的怎麽說怎麽好。”
“人老肉柴,也不好吃……還費佐料…”
四叔汗流的都快虛脫了…
…………
“老兄弟我也不瞞著你,我就是呂大馬棒!你聽說過嗎?”
“鵝,鵝,鵝”
四叔渾身一激靈,呂大馬棒!就是那個屠了一村子七八百口人的殺神呢!
這位爺爺怎麽會到這窮鄉僻壤來?
聽說他手下四大金剛,個個都是神槍手,有夜裡百步槍打香頭的能耐。
有人落草為寇是為了錢,槍,人,和地盤!
他們不是,他們說世間萬物!
只有人最該殺!
天以萬物予人!
人無一物予天!
所以……該殺!
這夥紅眼胡子!他們以殺人為樂。
聽說他們每天都要殺人,要是哪天沒有遇到人讓他們殺。
那就殺自己人……說是規矩不能破…
這幫人怎麽會來到這?這…
“……唉…不瞞你說……爺爺混敗了……”
“前些日子…山上來個“空子”…說,聽說整個東三省就數我殺人殺的好,要跟我取取經?學習學習!我一聽!呦呵!林子大了,真是什麽鳥都有啊?”
“鵝,鵝,鵝!”
“我看他長的怪俊的!像我年輕的時候!”
“鵝,鵝,鵝”
“我就起了愛才的心思!想把他留下好好調教調教!這孩子除了腦袋有點毛病,其他哪哪都好”
四叔聽到這渾身一哆嗦,和這個老匪相貌一樣?估計這貨模樣也好看不到哪去……
“誰他娘知道他還是個急性子?非得要把事辦完了再說旁的……!”
呂大馬棒說到這,兩條八字眉擰了個勁,眼淚在眼圈裡直晃!咧著大嘴哈著氣!也不知是哭是笑?
“我的四大金剛啊……我就彈個煙灰的功夫…就沒了仨!”
“剩下的老三孝順呐……剛把槍拔出來!就……就讓人家把臉給…給搓沒啦!”
“我都不敢睡覺啊!一閉眼就看見老三在我面前喊啊!我的臉!我的臉怎麽啦!”
也就是我見事不好!六太太都不要了。
一個跟頭翻進密道就跑了。
我的綹子二百多口子,讓兩個人就給鏟平啦……
我這半輩子的心血,和我的六太太……
三天后我才敢回去看看……
我的老營……燒成了一片白地……
斂吧斂吧就剩下這幾個,沒死沒逃的崽子還跟著我拉la……
“對了?那個殺神叫啥來著?”
身後年一個小土匪乾緊道:“當家的!那行子說他叫馬三兒”
“啪”的一聲槍響!
回話的小土匪的帽沿被開了一個洞,小土匪嚇得仰面朝天的倒了下了去……
四叔嚇得渾身篩糠似的……偷偷一摸!
褲襠有點濕……
呂大馬棒還是那個姿勢,頭都沒抬。
只是熊皮大氅左腋下的位置一縷青煙緩緩消散……
身後僅存的幾個土匪個個面色發白,手裡緊緊按著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是面色蒼白,但是一聲不吭……
“他…叫馬三!”
“叫他馬三兒?”
“你們也配”!!
四叔徹底蒙了……
這是讓人收拾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