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終於不再陰沉著一張黑臉,今日終見得放晴,白日裡天上灑下一縷陽光照在街上,而到了夜裡,陽光就換成了月光,照在臨街的河裡,泛起點點銀斑。
圓真河拂柳街一帶,河畔一條街過去一排的酒旗招展,通宵裡人聲鼎沸,如果說玉滿樓是羲都裡最高雅的酒樓,那拂柳街這一排無疑是最接地氣的地方,許多江湖客,走出一家酒樓又走進另一家客棧,要兩斤酒一斤牛肉,四處抱拳說久仰久仰,所謂的江湖,大多時候都是這般。
不過今夜拂柳街的這一排小店對比起昔日安靜了許多,連帶著圓真河都寧靜祥和了不少,周遭像是被人清了場一般,而不少店的掌櫃小二似也察覺到氣氛的不尋常,早早的收了攤。
而還有些店裡,坐著些看熱鬧的人,但是也不敢如同往日的一般肆意妄為。
而一家不怎麽起眼的小店,店裡隻坐著一個客人,桌子上擺著幾碟小菜散發著香氣,看上去頗為精致,絕不是這種不起眼的小店能做出來的東西。
但是做些小料理,對於身為美食家的聖君士而言,沒有什麽難度。
畢竟他是個能即興製作荷碧小汽(不甜不膩清涼爽口,消暑解渴還能美白消水腫。碧荷塘水濾淨後蜜釀,注入小蘇打,冰鎮數日而成)、藕素好仁(極易攜帶的小點心,戶外出遊的好夥伴。素藕曬乾磨粉,佐上好杏仁烘焙而成的)的創意料理家。
此外,桌上還擺放著一套異域風情的精美酒器,內裡散發著濃烈香醇的酒香,氣味也和大羲的酒大相徑庭。應許月灣的獅子奶酒,因男人喝了會如獅子般強壯而命名。在啟示國度,暢飲獅子奶酒才能展現男子氣概。
小店的掌櫃正趴在櫃台上,撥弄著算盤,只是若是走近了看,就會發現他兩條腿正瘋狂的打著擺子。
聖君士當然勸他離開過,畢竟接下來的事,局外人不適合參合,可掌櫃的倒是很講義氣,說這家店是他的,斷沒有客人還在掌櫃就關店的道理。聖君士想著畢竟對方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應該也不會為難小店掌櫃這類的小人物,所以也沒有硬勸。
就在聖君士一個人喝著酒,吃著菜時,一言不發,直到眼中有些朦朧,腦海中浮現些許殘影。此時街上的氣氛又變了,來了一隊人。
為首的年輕女子身著紫紗長裙,腰間系著瓔珞,雙手纖細的手腕上戴著兩圈鈴環,發出清脆的聲響。腳步婀娜,一甩一甩的小蠻腰,實在是此刻這條街上絕不可錯過的盛景。身旁的錦衣男子雖然也可稱得上英朗帥氣,但和女子走在一起,卻顯得那麽的平平無奇。
錦衣男子小聲說道:“茵玨,此番是為談判,非是論武,你還是收斂些罷。”
玲瓏茵玨微微搖頭,只是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同樣小聲回應道:“賀蘭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常言道先聲奪人,這不過是一個下馬威罷了。而且此人也不過是台面上人物,背後必然還另有指使者。”
賀蘭搖頭苦笑道:“這是否又是你的直覺。”
明媚靚麗的女子笑了笑,不置可否,精致的手輕輕搖晃著,手腕上的鈴環隨之發出聲音,在這條街上回蕩,佳人固然美麗,但是此情此景又免不了叫人發毛。昔日靡音初外出一趟後帶回了玲瓏茵玨,對其來歷閉口不談,只是撫養她撫養長大,待其如女,這是整個鳴樂教上下其他人從未享受過的殊榮。
只是後來靡音初遠離羲都,與玲瓏茵玨聚少離多,
教內事務移交至沉劍音處,玲瓏茵玨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了味道。 小店裡,客棧的掌櫃盯著街上的那道身影,流出了口水,模樣著實是有些不堪。但當玲瓏茵玨視線飄過來後,心頭一緊,整個人就縮到了櫃台下邊。妖嬈美人固然好看,但當對上那雙眼睛,就叫人莫名自心裡生出一股子畏懼之意。
聖君士喝了一口獅子奶酒,看著走近這處小店的一男一女,直截了當說道:“我今天在你們這裡等了你們一天,等的著實是有些累了,自家做的一點小菜和酒,兩位可以坐著等我吃完,再做其它的。”
玲瓏茵玨看著聖君士,嘴角輕勾,更顯出幾分媚意。若說男兒是鐵,那這位妖嬈女子便是一塊吸鐵石,總是能吸引男子的目光。
賀蘭微微一皺眉:“如此,閣下未免有些失禮。”
聖君士輕笑了聲,轉頭看向賀蘭,說道:“在我的國度,朋友來了有美酒佳肴,仇敵來了則是鋼刀,我認為,我們還算不上朋友。”
賀蘭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一旁的女子伸手阻攔了,隨即玲瓏茵玨坐下,就和聖君士面對面,一雙眼眸落在聖君士身上,就那般毫不掩飾的盯著,任哪個男的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多少都會有些不自在,但聖君士卻是個例外。
聖君士皺了皺眉,放下了手裡的酒杯,緩緩說道:“在我的國度,雖然不禁止男女接觸,但像姑娘這麽大膽,是會被人所輕視,看不起的;而更嚴重一些,會被直接處刑。”
玲瓏茵玨聞言,仍在笑,只是笑的有些僵硬。而一旁的賀蘭先是一愣,隨後眉頭一皺,就要發作。
而這時候,聖君士再一次開口說道:“姑娘,你可知道真正能吸引男性的是什麽?”
玲瓏茵玨看著那張黝黑的面孔,愣了一下。
聖君士吃了口菜,繼續道:“別誤會,我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一個女子,真正能令人心生向往之意的,是女子的談吐、見識、內心,按照你們中原的說法,以色娛人,色衰則愛馳,真正能長久不衰的,是心靈的交流。”
說到此處時,聖君士心內歎了一口氣,腦海中一個鍾靈毓秀,奪天地造化的倩影一閃而過。
紅塵雪姑娘……
玲瓏茵玨皺了皺眉頭:“你是在對我說教?”
聖君士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喝酒吃菜,獅子奶酒的純冽的酒香、酒味,讓聖君士不由恍惚,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土地,身邊仍舊是那些熟悉的人。
當酒壺裡的獅子奶酒飲盡後,聖君士緩緩起身道:“好了,接下來,可以說了。”
賀蘭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異域刀客,心裡莫名生出些無名火,卻不知為何。
聖君士微笑道:“在我的國度,真正的男子漢會將一切說的透徹,即使心中有不滿,也會用刀解決,就如同草原上的兩頭雄獅一樣,而不是如同鬣犬一般畏縮在後面,等著機會偷襲。”
賀蘭眉頭皺的更緊,這一次就算是玲瓏茵玨,也沒能攔住他。
“那就如同你說的,刀上分說。”賀蘭道:“汝侮辱我教聖女,必然要你付出代價。”
聖君士朗聲笑著,笑聲頗為豪邁。
“你笑什麽!”
聖君士緩緩抽刀說道:“來吧,刀上分說,贏了,你才有知道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