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光如水,陡聞詩號聲朗,踩碎一地月光,也踩碎了,一抹靜謐。
“沐落蕊兮聽露語,懸斷鋒兮記初心。蒔流浣夢,劍影撩人,花天一色,道雅俱存。”
青袍長劍,桓正修雅踏步而來,在大門口停下了腳步。
清風會——
羲都內,龍蛇混雜,龍者自然是官面上的人物,蛇,自然是那些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羲都偌大,大大小小的幫派七八個,經營的生意也各有不同。
而清風會,作為羲都內排的上前三的幫派,如其名號,做的就是風聞生意。據傳,在羲都內,排行第一的情報組織是官方的影龍衛,第二的,就是清風會。
誰也不知道在羲都的街頭巷尾,清風會有藏了有多少探子、暗樁。世人知道的,只有清風會的消息真的很靈通,如風一般,無孔不入。
“遇事不決。”
“可問清風。”
一句,一答,話音甫落,吱呀一聲,封閉的大門緩緩打開,內裡已經站了一排人,一排清風會的人,而那雌雄難辨的聲音卻是從更深處傳出來的。
“青袍、黃發、碧青長劍,完全陌生的面孔。”
“桓正修雅。”
“來者是客,先生請入。”
門口的一眾弟子退開分列到兩邊,迎著桓正修雅入內。
大門入內,便是庭院,庭院的風格頗為別致清秀,小橋流水人,亭台樓閣,倒也和清風二字相合。
而桓正修雅就這般被帶著,來到了大堂,大堂之後一處帷幕,映出一道身影,雌雄難測。
“貴客臨門,有失遠迎。”
“客氣。”
帷幕後的人影揮了揮手,一旁的清風會弟子已將茗茶奉上。
“未知客人,想要買什麽消息,又出得起什麽價錢?”
“一年多以前,靖安侯府穆家一夕被滅。”桓正修雅看向那道帷幕,“我要買的,是和這件事情相關的所有消息。”
“靖安侯府……穆家……”
帷幕後的身影似是有些驚訝,沉悶了片刻,方才緩緩開口:“抱歉,恐怕今夜要讓客人失望了,消息,我清風會賣不了。”
賣不了的消息……
桓正修雅的目光緩緩自那道帷幕後邊掃過,那道模糊的身影依舊跪坐著,手扶在桌案上。
“為何?可是價格上的問題?”桓正修雅沉聲問道。
“非也,只是此事乾系太大,清風會小門小戶,參合不起,先生請回吧。”帷幕後的帷幕望向桓正修雅,當然,更多還是看著桓正修雅腰間的劍,平淡出聲道。
桓正修雅聞言,只是起身,對著那道帷幕一拱手,隨後按上了腰間的劍,而這一幕乃被帷幕後盡數收入眼中。
“先生,是要強奪?”
隨即,廳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廳堂的大門口,亮起了一抹抹刀光。
清風會的朋友不少,對頭更多,若是單憑風聞生意,清風會也難以在這羲都內立足,財富,和刀子,從來是缺一不可的東西。
“先生還是該想想。”幕後的身影緩緩開口,聲音依然難以辨別性別,只是聽不出多少怒氣。
桓正修雅眼見這場面,卻是並不動容,隻輕聲敘述道:“吾奉命前來,既是以禮取不得,唯有以劍強奪,失禮之處,待修雅完成主上交代,必然親備禮物,上門請罪。”
“……”
幕後的那道身影眉頭陡然一皺,目光挑起直視桓正修雅,
這一次卻沒有說話。 說話的,只有刀!
恍惚間,廳堂內已失去了桓正修雅的蹤影。
下一刻,月光清亮,隱隱得見。見得一人在月光下將碧青色的斷劍緩緩歸鞘;見得一地的斷刀躺在地上,在月光下熠熠生輝;見得一地猩紅,數十名清風會弟子躺在地上,身上都有一道劍痕,傷而不殺。
“高手。”聲音自廳堂內傳出。
“為完成任務,修雅只能得罪。”
“放肆!”
話音剛落,卻突然只聽一聲怒喝自更深處響起,一聲怒喝,化無形音浪直取桓正修雅。
陡然的襲擊,無聲的音浪,桓正修雅隻覺耳目之中一陣轟鳴,但見劍者劍鋒輕撥,一道劍氣隨發,在音浪襲身的同時落向音浪出處。
“白齋子,領教!”
劍氣直被一刀斬破,隨即只見一道白衣身影邁步而出,手提一把短刀,容貌英俊,頗為年輕,只是可惜雙眼無神,竟是一個瞎子。
眼無神,刀卻有意,刀息凜凜,足可懾人膽魄。
“清風會,非是爾等可以撒野之地!”白齋子尋聲面向桓正修雅,聲音透著寒意,吐出一句話:“擅闖清風會,對先生不敬,你當死!”
“白齋。”帷幕後的人,面色有些沉凝,卻並未阻止白齋子的動作。
“今夜之舉,修雅卻有不當之處,但為了任務,桓正修雅,得罪!”
長劍再出,似有龍吟!
下一刻,手握一劍,卻似萬花繚亂,直斬那道白衣。
白齋子刀鋒起揚,自有一股出塵之意,鋒芒一招化十刀,刀刀不留痕。
桓正修雅心如止水,握劍抬臂,一劍橫蕩,一道青芒直掠數丈,奔走而向!
刀過劍留,白齋子眉頭微皺,收刀橫攔,且戰且退,腳尖一點,便是百步已掠,然桓正修雅劍氣卻如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喝!”
退了數十步,一直推到了廳堂門前,白齋子灌注一股真氣入刀,揮刀斬去劍氣同時,執刀的手亦開始不停搖晃。
桓正修雅直視眼前的白衣青年,開口沉聲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非是挖苦,而是事實。
白齋子可以稱得上一聲少年高手,但是未入先天,在桓正修雅面前,還是太嫩了。
“是。”
白齋子並未否認,而是點頭應了聲,身似鬼魅前衝,手中短刀再起。
桓正修雅亦是持劍縱步,劍鋒一揮點中白齋子手中短刀,然後一掌落在白齋子胸口,後者倒飛而出,空中可見些許的血水。
“夠了,白齋,退下!”
簾幕一動,一道掌氣掀出,隔絕兩處戰場,也止住了白齋子繼續上前揮刀的動作。
“此人,已入先天,你哪怕拚死,也勝不過,他若真有心,殺你也只需一劍。”
那雙眼看著桓正修雅,緩緩說道:“一介先天人如此效命,你身後之人必不簡單。吾隻問,靖安侯府穆家的消息,貴方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
“……好,清風會可以把消息給你,但有兩個條件。”
“閣下請說。”桓正修雅端正道。
“消息出去,與清風會無關。”
“這是自然。”
雖是如此說,但消息散出去,清風會必然會被當成最大的嫌疑目標, 這一點,雙方皆是心知肚明,所以泄露消息的來源與否,意義並不大。
所以這樁交易的關鍵,還在第二個條件——
“第二個條件,未來,需勞煩先生,代吾清風會,出劍一次。”
“出劍?”
“是。”
桓正修雅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吾答應了。”
“多謝先生,這便將情報奉上,白齋。”
“……是。”
白齋子收起到,擦了擦嘴角,轉身走向他處,隨後周圍走出一群清風會的弟子開始收拾二人的戰場,將傷者扶去救治,舉止皆頗為從容淡定,似乎這樣的場面早已經習以為常。
“此外,還有一件事。”桓正修雅說著,從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牌。
玉牌通體翠綠,上面還寫著兩個篆體的文字——清風。
清風牌,亦是清風會的象征,執此牌者可以無條件的向清風會提一個清風會能力范圍內的要求,比如消息情報,再或者別的。
在容郡的那場交易裡,這枚清風牌,便交易了穆瑜七個鋪子中的一個。
在看到清風牌的時候,幕後之人也不由一怔。
“清風牌,可以要求清風會辦一件力所能及之事,方才若是先生拿出來,也不會引起一場乾戈。”幕後之人說道:“先生此刻拿出,莫非是想反悔?”
“非也。”桓正修雅搖了搖頭,隨手就將清風牌拋進了屋內,風一蕩,一隻右手伸了出來,穩穩的握住了清風牌。
“這枚清風牌,是需要清風會代為在羲都內散播一個消息,詳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