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修雅,並無多言,碧青長劍當空一舞,劍氣如飛花。
穆瑜終究還是心不夠狠,不夠黑,見不得無辜者的犧牲,所以在心中無可奈何的歎息了一口氣後,選擇了讓桓正修雅出手。當然,就算沒有這一道命令,桓正修雅心中心念亦會促使其拔劍。
三千花飛落,八百草流鶯。
昔日桓正修雅與來自黑暗森獄的第一劍者玄同討論劍之真義,玄同曾稱桓正修雅給人以劍靈之感。靈者,神之精明者稱靈。
空靈之劍,初引動,天地之間的詭異風勢瞬破,地面上不知深植於大地的野草、野花,不知累積了多少歲月的枯葉枯枝在這一劍之下,盡數卷起。
花飛落,草流鶯,野草漫卷,枝葉蕭蕭!
一劍四式,盡是絕式,意卻只在破圍傷敵,非是殺人劍招。
“高手!”一名身穿短打勁裝,赤發虯髯,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現在刺客一方的後方,隨即一聲如雷怒喝,一躍騰空,手中的狼牙棒也蒙上一道淡淡的血色光輝。
“千軍斬將!”
猛然一揮,渾厚真元凝現萬鈞之力,勢如暴虎馮河,呼嘯而下,一擊之能,竟將桓正修雅劍式及杜清方所在的馬車盡數籠罩。
一式呼嘯裂空起,然一直護衛在馬車四周的護衛表情始終冷漠,只有數人起身,橫刀向天以抗,似是要以肉軀對抗這裂空雄威。而馬車內,仍是不聞一點動靜,仿佛自始至終,裡面都是空無一人。
“起陣!”
護衛中的首領,一聲長音的低喝。擎刀向天的護衛們身上不分先後,同一時間升騰起血氣之力,赫見刀刃交匯融合,匯成一式,不顧己身生死,刀鋒所指,正是最後方手持狼羊棒的魁梧男子。
狼牙棒猛烈一式,即將揮落,卻在一瞬間被花、葉、枝漫卷入內,萬千細碎劍氣匯成彌天落網,層層消弭,層層化納,破軍絕式,竟是在半空中便消散無蹤,而同時,桓正修雅運出的第一式,也已歸無。
“殺!”
血氣之刃離體,赤色夕陽下,這一刀的色彩顯得愈發濃鬱,跨越半個戰場,直斬那魁梧男子的天靈。然而那名魁梧男子身上一陣金光流轉,血色刀刃緩緩劈落之時,竟是擦出點點火星。
隻聞鏗鏘一聲,凝聚數名精銳將士血氣的血刃,應聲斷裂消散!
但是那男子也不輕松,如同鐵塔般偉岸的身形微微搖晃,嘴角隱隱可見血漬,大約是受了輕傷。
血刃消散,幾名士兵應聲而倒,血氣枯竭的幾人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了下去。而一旁的其余人臉上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又只聽聞一聲號令,刀鋒再出!
“護!”
“護!”
刀鋒直指天際!
…………………………
至少是可以和桓正修雅較量一二的高手……
穆瑜遠望著後方,戰局變化的不可謂不快。桓正修雅之劍,本意是在劃開雙方戰局,卻被那魁梧男子一棒化解,而那群護衛犧牲性命的殺招,也造成了那男子的輕傷。
穆瑜隨後又想到,若是桓正修雅的劍勢不變,任由那裂空一錘砸到馬車上,又會是何等樣的場面?杜清方是否還會一動不動?
聖君士?罷了,底牌不可輕動。
穆瑜的目光在戰局後方的男子與馬車間不斷逡巡著,臉色頗為淡然。
“修雅,回來吧。”
“是。”
一劍,表明態度已是足夠,但若再出手,
便是樹敵了。 “那名劍客,不凡也。”後方,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看著重新回歸到穆瑜身側的青袍身影,眼中閃過一抹戰意。
“能令那般劍客俯首聽命,那白衣少年,當更是不凡。”第三個聲音。
“千軍斬將!”
相同的招式,卻是更見升騰的戰意,狼牙棒再起,戰魂起燃,威撼九霄,竟是不顧力竭,凝聚全身真元,招未發,已見天地風雲破,可窺林摧葉飄然。
“護!”
刀鋒遙指遠方,就在又有數名軍士出陣的一刻,馬車裡,悠悠傳來杜清方的聲音。
“出手吧,畢竟是大羲的好男兒,不該亡於內亂。”
若是穆瑜在這,少不了說他一句虛偽。但馬車上,此時只有另一個老者,著破爛衣袍,正盤腿閉目。
忽然間,馬車之內,封閉的空間中,無端起風,伴隨著刺耳的尖鳴。老人微微抬手,一股沛然元氣凝聚掌心,一尺短劍凝聚一掌之上。
鋥!
“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
鋥!
一聲清鳴!
短劍衝出,透馬車而過,於馬車卻是絲毫無損。
“嗯?”穆瑜微微眯起了眼。
一道白色的劍光,正如老者所言白虹一般,掠過血肉模糊,橫屍遍地的戰場,一聲,一劍,直刺那戰局的最後方,徑直將那道如同鐵塔一般魁梧高大的身影貫穿。
………………………………
“先天?”即使同夥被一劍誅殺,尚未出手的兩人,仍不見半分慌張。
“先天也分強弱,更何況,也未必就是先天。”
綠袍書生、黑衣殺手、魁梧男子,三人本就分屬不同勢力,不過因為有相同的目的才被上面的給派到了一起,沒有交情,自然不會有情緒的波動。
“青袍劍客,你盯著。馬車,交我。”
“可以!”
雪亮的一抹寒光,同樣是劍,只見黑衣手持長劍,縱身飛躍,如風如雷。不過眨眼,黑衣和劍,已經穿過了防線,越過了最血腥的戰場,手裡的寒鋒,拖出了一條線,白色的線,線的末端,正是那輛被十余名精銳之士,護衛著的馬車。
一劍,風雷動!
“半步先天!”
始終,如同石頭一般,冷漠冷靜的一眾護衛,此刻面色有了變化,還沒等馬車裡的指令下達,所有人便已統一起身,帶著一往無回的氣勢決心,一連串密集的刀鋒出鞘聲連綿響起在馬車周圍。
“殺!”
“殺!”
“殺!”
陷陣之志,有進無退,一道道鋒刃,帶著一往無悔的氣勢決心,刀氣斬出數米之遠,遠遠看去,倒也頗為壯觀。
然,實力之差,有若雲泥,刀凌厲強橫,劍,更是勢不可擋。
風者靈動,雷者迅猛,劍過,無影無蹤,刀氣盡窺,只見淡淡血痕擴展,下一刻便是鮮血狂暴噴出, 構成一幅慘烈景象。
“只有如此?”
更為爆裂的劍,在空中劃出一刀軌跡,如閃電一般再度掠過其中,軍中製式的上等鋼刀應聲而斷,同樣斷去的,還有人的性命。
“殺!”
同袍一個又一個倒下,護衛統領緊咬著呀,凝聚精氣神的一刀斬下,第一次,捕捉到了黑衣劍客的行跡,一擊護陣,黑衣劍客借力倒退而出,反觀那名護衛統領,右手震顫不已,刀險些就要脫手而出,虎口也有斑斑血跡。
根基之差,僅攔下一招,已是讓他豁盡了全身氣力。
“不錯,尚可,但你們還能擋得住吾幾次?光追三方!”
極招出,劍鋒更似閃電靈動,這一次,甚至沒有人能跟上軌跡,只見一道銀蛇穿行,銀蛇所過,只有飛快流逝生機的身軀倒地。
而就在此刻,馬車內老者,又說了一句話。
“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
看似漫長的戰鬥過程,其實不過是一陣刀鋒,幾道劍影,十余具屍體倒下的片刻罷了。
穆瑜負著手,看著攔在自己和桓正修雅身前的綠袍書生,眉頭微皺。
“東林書苑?”
“是。”書生面上顯露一抹傲氣:“足下年紀輕輕,當也有求取功名之念,袖手此事,東林書苑為足下送上一個乙等的生員名額。若是足下願意協助出手,誅殺這儒門大敵,我方願給出一個甲等的名額,這甲等……”
“無需解釋,穆某自然知道這名額的分量。”穆瑜微微眯起了眼,“修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