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
　這裡一直都是崔家的地盤。
　崔氏，漢末時崛起為關東望族，魏晉時期冠冕相襲，南北朝時進入鼎盛時期，並在北朝初年達到極盛，北魏孝文帝時入“盧崔鄭王”四姓高門。
　到了如今的大唐，崔氏依舊位列七宗五姓，出宰相十二人，與博陵崔氏、范陽盧氏並稱為“崔盧”，在社會上享有極高的聲望。
　但無論是朝代，還是家族，只要發展到一定的地步，就會開始出現弊病。
　因為守業的後人始終比不上創業的前人。
　而且因為有了權勢，家中子弟大都鋪張奢靡，甚至為非作歹。
　崔氏自然也是如此。
　不過崔氏在清河郡依舊是一顆參天大樹，盤根錯節，勢力完全滲透到了方方面面，包括清河郡的官員。
　按照李牧的吩咐，李世民首先要從朝廷官員這一塊入手。
　畢竟朝廷命官，朝廷命官，只要你是當官的，無論家中再有勢力，你也要歸朝廷管轄。
　李世民親自到來，清河郡太守李寶臣自然是連忙恭迎。
　各方面招呼得自然是極為周到。
　李世民也不過多廢話，第一時間就提出了要查勘清河郡的帳本。
　因為各州郡每年都要向朝廷報帳，這些帳目都是要閉合的，從帳簿入手，最容易查出問題。
　太守李寶臣一點也不慌，舉雙手表示歡迎。
　因為單單他們清河郡，每年帳簿累加起來，約莫萬余本，想要查帳，那可是一個浩大的工作量。
　況且他們做帳的時候，都是相當隱蔽的。
　看著慢慢一屋子的帳本，李世民帶來的幾個戶部官員犯難了。
　戶部尚書戴胄幽幽的歎了口氣道:“太上皇，這……我們只有十幾個人，這要查到什麽時候去啊！”
　李世民聽後，心下也犯起了難。
　如此浩大的工程，著實為難了戶部。
　另外一邊，李牧的親信雨化田他們並不直接聽從李世民的吩咐，他們單獨行動，不知上哪收集證據去了。
　但就是他們在，他們一幫子武夫也幫不上忙。
　李世民一時之間也沒有了辦法。
　“萬余帳簿，想要抽絲剝繭查出造假，此事非易。”
　戴胄看著滿面愁容的李世民，想了想，道:“不過下官有個辦法，可以稍稍提高效率。”
　李世民雙眸一亮，道:“你說。”
　戴胄道:“結合史料去查！”
　“嗯?”
　屋內所有人十分迷茫，結合史料去查帳?這什麽個章程?
　戴胄解釋道:“查去歲和今歲清河郡史料，查天災人禍，隨後和賦稅的增加和減少進行對比。”
　戴胄說罷。
　屋內幾人豁然開朗。
　李世民看了一眼戴胄，笑道:“很好，此法確實能省力許多。”
　戴胄搖頭道:“只是比正常核帳稍稍節省一點時間而已。”
　李世民擺手道:“一點點時間，對朕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
　他實在是不想在清河郡呆太久……
　而且李牧說若是辦不好，讓他回去養馬，指不定這逆子還真乾得出來。
　“那就趕緊開始吧！”
　李世民說罷，其他戶部的官員也隻好苦著臉點頭……
　萬余本帳簿，真的是個浩大的工程。
　戶部的十幾個人從上午忙到掌燈，勘勘才捋出來不到一百本帳冊的頭緒……
　最後還確定是沒有問題的！
　李世民也是始終在陪著……
　中午時分，李寶臣笑眯眯的來了:“太上皇，已備好酒菜，各位大人辛苦了，趕緊去吃東西吧，別累壞了。”
　李寶臣對查帳本自始至終都很配合，甚至可以說鼎力相助，把自己的師爺都借給了李世民。
　不過他那笑眯眯的眼底藏著一抹嘲弄，可逃不過李世民的眼睛。
　憋屈。
　李世民隻感覺到憋屈。
　就仿佛是一記重拳打到棉花上面一樣，非常難受。
　但是他又沒有辦法。
　吃完飯，中午也不休息，一群人又投入了帳本海中。
　一直到日落時分，所有人都是暈暈乎乎，眼睛都出現了重影，但是李世民在一旁坐著，他們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
　李世民閉著眼睛，面無表情，心裡面卻是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那逆子在長安悠哉悠哉，卻非要把這苦差派給自己。
　不過李世民的強勁也起來了，他知道那李寶臣，還有崔氏這個時候一定都躲在後面看他的笑話。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要查清楚這些帳簿不可，狠狠的打那群滾刀肉的臉。
　這個時候，雨化田回來了。
　李世民本就不喜歡這個娘娘腔的，有些不爽的問道:“雨化田，查出了什麽沒有?”
　雨化田恭敬回道:“回太上皇，暫時沒有查到什麽，不過……”
　“不過什麽?”
　李世民依舊閉著眼睛，淡淡的問道。
　“不過陛下來之前交代過卑職，若太上皇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可拆開錦囊一看。”
　說著，雨化田遞上了一枚錦囊。
　“錦囊?”
　李世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輕哼道:“那臭小子還整這些神神秘秘的，真當自己是諸葛孔明了！”
　說著，李世民接過錦囊，二話不說就拆開看了起來。
　看看看著。
　李世民的眉頭皺了起來，一會深吸一口氣，一會又是恍然大悟，一會又重新皺起了眉頭，表情極其的精彩。
　好一會。
　李世民終於忍不住了，把戴胄叫了過來。
　“戴胄，朕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在所有的帳目數據中，首位是一的數字佔總數據的幾成?”
　戴胄聞言一怔，不知道太上皇這是什麽意思。
　不過他稍稍沉思片刻，回道:“下官沒有統計過，但所有的數字，首位無非是從一到九，場照常理來說，首位是一的，應佔一成有余。”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可是有一種說法，在一堆從實際生活得出的數據中，以一為首位數字的數的出現概率約為總數的三成， 接近期望值九分之一的三倍。反而，首位數字越大，出現的幾率就越小。”
　“這個說法……你覺得可信嗎?”
　戴胄脫口而出:“不可信！”
　“是啊！”
　李世民再次點了點頭，道:“這分明就是胡扯嘛！”
　“可能嗎……不可能的……”
　李世民喃喃自語了一會，又問道:“那朕再問你，你覺得一塊大石頭和小石頭一同從高空拋下，誰會先落地?”
　戴胄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大石頭”
　李世民沉吟了片刻，道:“可是那臭小子……咳咳，皇上在錦囊中說，是一同落地的，朕也覺得胡扯，大石頭重，當然是最先落地，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
　戴胄回道:“太上皇英明！”
　不過李世民想了想，還是說道:“要不咱去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