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崔家府邸。
　十幾個頭髮斑白的老家夥聚集一堂。
　一個個雍容華貴，手中盤著核桃。
　他們都是長安城除了皇家意外最有權勢的那幾個，自然便是各大家族的家主。
　很顯然，今天朝會發生的一切，他們已經得到了消息。
　“哼，沒想到當初那在長安城胡鬧的小子，如今竟然真的登上了帝位，還真應了那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崔家家主崔誠冷哼了一聲。
　其他家主同樣是點頭，無論是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的事情。
　當初在長安城，這小子可把他們這些豪門望族給坑慘了。
　范陽盧氏家主盧壽嘴角微微翹起，道:“朝廷此次，國庫虧空巨大，那小皇帝想要咱捐助，你們說咱捐還是不捐?”
　此話一出，堂間議論紛紛起來。
　“當初用那琉璃，讓咱把頭都搶破了，對得起咱嗎?日他大爺的，退錢！”
　“咱花了那麽多錢，對得起我們嗎?對得起我們嗎?”
　“捐錢?捐個雞兒！”
　“……”
　說起往事，一個個頭髮斑白的老者激動得面紅耳赤。
　崔誠壓了壓手，讓眾人安靜下來，道:“大家都冷靜一下，聽老夫說一句。”
　“他現在是皇帝，讓咱捐錢，咱，也不是不能捐，可是捐了以後，咱們能得到什麽?”
　堂間眾人冷靜下來，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確實，能夠把李二拉下馬，成為大唐的皇帝，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角兒。
　不過也有應渣子，太原王氏家主王騰道:“來的時候，咱問過在朝廷裡為官
　的幾個人，透露的意思，是咱們這位新皇帝，什麽都不給，隻讓我們捐錢，既然什麽都不給，我們為什麽捐?錢多燙手嗎?老子就不捐，看他能把咱怎麽著！”
　這時，山東大儒盧壽站出來說話了:
　“此次前往皇宮，去是一定要去，捐也一定是要捐，不能授人以柄！”
　“老陛下變成太上皇，還沒死呢，若把新皇惹毛了，無所不用其極，大家也都不好過。”
　聽了盧壽的話，崔誠迅速捕捉到了什麽，問道:
　“盧老爺是不是有什麽好辦法了?”
　此話一出，所有目光都望向了盧壽，盧壽是有名的大儒，是他們當中最有文化的，自然也是點子最多的。
　盧壽很享受這樣的目光，捋著長胡子，悠悠說道:
　“咱是有個辦法，你們且聽咱說。”
　一時間，所有人都把腦袋湊了過來。
　盧壽壓低聲音道:“新皇以前不是高價賣琉璃給咱嗎?咱把這琉璃捐還給他不就完了麽?那玩意可不便宜。”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旋即。
　終於有人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
　“這個辦法好，這個辦法妙！”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哈哈——”
　“咱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新皇帝的表情了！”
　“……”
　盧壽自然也是志得意滿，捋著長胡子，嘴角噙著微笑，腦袋得意的微微晃了晃。
　要知道，當初他可是買了最貴的那樽琉璃。
　此後幾年，隨著胡商的增多，市面上的玻璃製品越來越多，他才發現自己被坑慘了，一口老血噴出，差點沒要了命。
　現如今，報復的機會終於來了……
　……
　秦王府。
　李世民回到這裡的時候，卻發現了一道熟悉，而他又不想要見到的身影。
　李牧。
　李牧正和長孫無垢有說說笑的，不知道李牧在說啥，一旁的長樂和小兜子也是樂得咯咯直笑。
　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知為何，李世民竟是一陣落寞，長袖下的一雙拳頭捏得緊緊的。
　轉身剛想要離去，卻被長孫無垢叫住了。
　“太上皇，您回來啦，一起吃飯啊！”
　“是啊，耶耶快過來！”
　只有五六歲的小兜子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拉住李世民的大手，讓後者逃無可逃。
　李世民嘴角隻得尷尬的扯了扯，隨著小兜子一起走過去坐下。
　“咳咳——”
　李世民清了一下嗓子，看了一眼李牧，卻發現後者也在看著他。
　兩個男人就這樣看著。
　仿佛誰先把眼睛挪開誰就輸了一樣。
　原本歡樂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住了。
　“幹什麽呢?”
　長孫無垢受不了了，瞪了一眼兩人，道:“玩大眼瞪小眼呢?吃飯！”
　“哼——”
　“哼——”
　兩人都是輕哼了一聲，這才拿起筷子，悶頭吃起飯來。
　席間，不再有人說話。
　長孫無垢無奈的撇了撇嘴，道:“一家人呢，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開開心心！”
　說著，長孫無垢看向了李牧:
　“牧兒，你現在雖然是皇帝，但是在家裡呢，太上皇就是你爹，快，叫爹！”
　長孫無垢知道李世民心中的委屈，所以想要李牧率先開口。
　李牧呢。
　其實他也不討厭李世民，若不是系統搞的烏龍，他興許會成為李世民的得力助手，等李世民萬歲之後，他才登基。
　不是事情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也不可能把皇位還給李世民。
　“爹！”
　李牧終於開口，湯湯蕩蕩的叫出了聲。
　聞聲。
　李世民瞬間愣了一下。
　他等這聲爹等了太久。
　十多年了。
　他終於聽到，當初那個他對不起的孩子，再一次叫他爹。
　曾經多麽的盼望。
　只是如今，李牧真正叫出來以後，李世民一時間百感交集。
　一開始，他對這個被他送出宮的孩子是無盡的愧疚。
　再次見到時，是狂喜。
　再然後，李牧展現出了無以倫比的才能，他是欣慰又愧疚。
　再再然後，聽到李牧死了，他是無盡的絕望……
　後來，知道李牧沒死，是欣喜，知道李牧反叛，是憤怒，被李牧關押，是仇恨……
　……
　直到此刻，這聲爹從李牧口中叫出，無數的情緒，一時之間湧上李世民的心頭。
　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面對。
　隻得……
　他隻得悶頭吃飯，掩飾自己的情緒。
　長孫無垢拍了拍李世民:
　“太上皇，孩子叫你呢，你怎變悶葫蘆了?快答應孩子啊！”
　李世民頭也不抬，從喉嚨中發出一個低沉，但有些變形的聲音。
　“哦……”
　李牧撇了撇嘴，沒話找話道:“爹，這太上皇做得可還舒服?”
　李世民又是一愣，沒想到李牧竟然主動放低姿態，找他說話。
　“不好！”
　李世民終於抬起頭來，開口說道。
　李牧笑了笑:“今天你也看見了，皇帝這位置可不敢坐啊，你忙活了半輩子，下半輩子陪著娘，遊山玩水，含飴弄孫，他不香嗎?”
　“哼！”
　李世民輕哼了一聲， 顯然這話有些觸動他的神經:“我才三十七歲，你現在就打算讓我養老?”
　“那你想怎麽樣?”
　李牧看著一臉不爽的李世民。
　李世民放下筷子，一雙鷹目看著李牧，緩緩說道:“把皇位還給我！”
　“不可能！”
　李牧不假思索。
　“呵呵——”
　李世民輕笑一聲，嘴角微微勾起:“那麽，這太上皇不做也罷！”
　“不做太上皇?”
　李牧想了想，道:“要不，你來做太子?”
　噗！
　李世民口中的飯菜，瞬間全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