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猝不及防的磕頭認錯，讓李世民心中暗暗驚訝。

　李世民知道李靖一向處事低調的原則，從朝堂議政就能看得出來，李靖一向都鮮少發表意見，只是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但是李靖一旦執行起來，卻是雷厲風行。

　這一點，讓李世民都頗為佩服，只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反裝低調，在身為帝王的李世民看來，效果適得其反，反倒是讓自己忌憚起李靖來。

　他不知道以李承乾的能力，能不能壓得住這樣一個沉穩而且功高的老臣，所以他要敲打一下李靖。

　出乎他意料的，李靖的政治智慧比自己想的還要高。

　沒有一句辯解，直接認錯，表示自己願意承擔朝廷的一切懲罰，對於陛下的話，言聽計從，絕無二心。

　李世民原本就沒有打算懲罰李靖，只是想敲打一下他，免得他恃功而驕。

　如今李靖這麽一來，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無疑是給自己服下了一副敗火劑，李靖是個識時務的臣子，懂得和君主的相處之道，並不需要自己大發雷霆。

　想到這裡，李世民笑了笑，道:“藥師啊，記得在隋朝時，史萬歲擊破突厥達頭可汗，隋文帝非但不賞，反而聽信讒言將他處死。這種昏庸的做法，朕所不取。現在免去你縱軍搶掠之罪，不予追究，並將你的功勳記錄在簿，你可有異議?”

　“臣，謝陛下隆恩！”

　李靖猛地磕頭，咚咚作響。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這件事就這樣吧，你先退下，回頭朕再把賞賜送到你府上。”

　“謝陛下隆恩，臣告退！”

　李靖再叩首，然後恭敬的退出禦書房。

　出了禦書房的李靖，漢水已經打濕了後背。

　古人言，伴君如伴虎，此言非虛，李靖明白，蕭瑀彈劾自己時，陛下未必真的會聽信他的讒言。

　他之所以責備自己，可能是借機敲打敲打自己，免得自己恃功而驕。

　隨即陛下又表示不予追究，以示寬大，並封賞自己，使自己感恩戴德，可謂是恩威並施，禦人有術。

　這，就是帝王之術啊！

　李靖心中感慨一聲，便朝家中快步走去……

　……

　李府。

　李德謇和李貞英等人還在焦急的等待，看見李靖回來，幾人連忙迎了上去。

　李靖面無表情，也沒有說什麽，而是徑直走進大堂，自己斟滿了一杯茶水，咕嚕咕嚕的一飲而盡。

　李貞英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爹，怎麽樣了?”

　李靖瞥了一眼自己這個心愛的女兒，淡淡的一笑:“什麽怎麽了?”

　“哎呀，爹爹你想急死個人呐！”

　李貞英跺了跺腳，壓低聲音道:“就是那個老頑固彈劾爹爹的事啊，陛下他……他怎麽處理了?”

　李靖寬大的手掌摸了摸李貞英的小腦袋，笑道:“傻丫頭，放心吧，沒事。”

　“真的沒事?”

　李貞英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

　李靖笑道:“爹爹騙你幹嘛，陛下找爹爹談了點事，你就被瞎操心了。”

　聞言，李貞英臉上閃過一抹懊惱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的喃喃:“秦公子沒有騙我，他說的都是真的，爹爹真的沒事，我還質疑他，真是該死……”

　李靖聞言，眉頭一皺，露出好奇的神色:“秦公子?哪個秦公子?他說了什麽?”

　“秦公子……他……他……”

　李貞英撓了撓頭，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嗯，秦公子他叫秦牧，是平安縣秦莊的一個村民。”

　“秦牧?村民?”

　李靖更疑惑了，問道:“你什麽時候認識這麽一號人物，爹爹怎麽不知道啊?”

　李德謇也是疑惑道:“是啊，妹妹，哥哥也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啊！莫不是妹妹的相好?我可跟你說啊，你可別被人家騙了，要擦亮眼睛，有些男的就喜歡騙像你這樣情竇初開的丫頭，好攀附上我們李家，懂嗎?”

　李貞英撇了撇嘴，道:“哥，你說什麽呢！人家秦公子可厲害了！”

　“哼！”

　李德謇輕哼了一聲:“能有多厲害?長安城能叫得上號的公子哥哪一個我不認識?那個秦什麽，他算老幾啊！”

　看見哥哥這麽一說，李貞英也來氣了，嗔道:“他不算老幾，但是他敢罵陛下，你敢嗎?試問你認識的那些公子哥，敢嗎?！”

　不想這時，李靖卻呵斥道:“貞英，不要胡說，以後不能再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李貞英有些急了，想了想，道:“爹，你還記得大唐書局裡面掛著的二十四個字嗎?”

　李靖點了點頭:“富強，民族，文明，和諧……這是十二個詞精妙無比，為父參透多時，也僅是懂得一些皮毛，但也受益匪淺啊！怎麽?這些字跟那位秦公子有什麽聯系嗎?”

　李貞英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答非所問:“那爹爹可還記得我在中秋之夜拿出來的那首詩，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嗎?還有名動長安城的那首長短句！”

　李靖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李德謇卻是有些不屑的道:“妹妹你不會是想說，這些都是出自那秦公子之手吧?”

　“不錯！”

　李貞英得意的昂起頭顱， 仿佛比是自己作的還要驕傲的說道:“這一切都是出自秦公子之手，而且還不止這些，就是當今聖上也經常去他那裡請教問題，有一次還被我撞上了，聖上和秦公子平輩相交，秦公子還叫聖上作二公子，而且秦公子還罵聖上……”

　說到這裡，李貞英說不下去了，其實她想說秦牧罵聖上不孝，讓太上皇再生一個，這可是她親耳聽見的。

　李德謇就像聽天方夜譚一樣，嗤笑了一聲:“怎麽可能?哥哥可以十分負責任的告訴你，那個什麽秦公子一定是個騙子，否則就是個瘋子！”

　“說書的都編排不出這樣的劇情，妹妹你也信?你眼光也太差了吧，遇上這樣的人，第一時間就是快跑，是吧，爹！”

　李德謇說著，看向了李靖。

　卻發現李靖整個人都呆住了，仿佛是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