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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殘秋》第12章-獨臂大俠
    自夜墜池中,昏沉確已半日有余,彼時炊煙起紅日升,卻不見兩人的蹤影。

  莊十三沒有打算放過兩人,他確信不會屍骨無存,於是在池邊逡巡不休,濕滑的泥土上已留下了無數的腳印,自夜而天明。

  “小子,就憑你能逃得過!斷我一臂你還能活?這落鳳池還有幾日便開啟了,你也得有命回來才是,聖女!哼,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罷了!”

  他將火仗扔入池中,咕咚之聲起,三兩隻長相猙獰的,灰色魚類高高躍起,眨眼間便黑色的木炭,吞噬的一乾二淨。

  “呵,倒也真的可能被吃得乾淨了!”

  “聖女剛出山就死在此地,這次摩羅的笑話可就鬧大了!是時候再給他使點絆子!”

  莊十三,折了些樹枝,掩蓋蹤跡是必備的,他亦不想偶然經過的武人,發覺此地的異常。

  摩羅是當今魔教的教主,據傳聞十六年前於將軍府得見造化,如今更進一步,收束了不少零散的勢力,大有中興之主之相。

  而斷臂的莊十三卻是那前代教主之子,自然對摩羅帶著敵視。

  那教主之位雖是能者居之,但鋪墊多年的路子被橫奪,莊十三哪能忍受後來者對他的呼喝?於是叛逃出教,到了北山之地隱匿。

  藍姑娘不過是湊巧,運氣差了些,錯選了此地,荒無人煙的陰寒之處,又何嘗不是邪功修煉者的寶地呢!

  “哎,活人退避,今奉銀錢於各路鬼神,乞憐亡魂,開道…”

  白幡黃紙,只見抬棺送葬的隊伍緩緩而至,莊十三也得退避,若沾染上些晦氣,縱使他也是不願的。

  不久,那黑紅色的棺材便被懸停在池上,送葬之人便收束了樂器,走回頭之路了。

  莊十三見一人鬼鬼祟祟,以出恭之故未回,便看那人如何動作。

  “你們既不願意,那這活就是我的了,哈哈,小美人,我來嘍!”

  只見那人從背囊中取出些木塊,又在樹下掘出些木屑,幾經拚合便成了足載的小船,他便乘船靠近了棺材,開始動作起來。

  或許是輕車熟路,經常乾著喪天良的事情,那原本厚重的棺蓋不久便被掀翻,露出了其中模樣。

  一具鮮活的少女屍體,正端莊的躺在金銀玉石堆中,難不成這人要行摸金之事?

  莊十三站在樹頂,看得明確,那哪裡是一具屍體?分明是假死騙人的把戲!

  既然這並非陪葬之物,他如今正缺些銀錢,便起了心思。

  “阿良!再也沒有人阻止我們了,拿著這些錢我們遠走高飛吧!”

  “阿貴!你真好,我怕你會忘記我們的誓言,這棺材好黑,我好害怕,我怕我一覺醒不來,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女子坐起,哭泣道:“阿良,若不是爹爹無情,也不會到這一步的,幸好你有辦法!”

  “我哪裡有那麽聰明,只不過有高人支招救命罷了,阿良,我抱你起來!”

  “嗯!”那少女似是嬌貴,輕輕觸碰便已痛呼。

  “你爹他也太狠心了,為何就不能成人之美呢,如今我們脫困,就要浪跡天涯了!阿良,你願意和我白首一生麽?”阿貴深情問道。

  “願意!”阿良伏在阿貴的背上,幸福道。

  那棺中財物,阿貴自是取了些許,剛上岸時,他還不忘咬金辨別。

  “阿貴!咬這金子什麽,我們去當鋪換些銀票吧!”

  阿良驚道,他沒想到自己的良人竟會做出這種動作,

不過心中的愛意令她不忍責怪,只是建議道。  “阿良,要想出城去,沒有銀錢是難以立足的,我只是試試真假而已,你過不得苦日子!”阿貴出言解釋道。

  “我既然決定和你浪跡天涯,荊釵布裙亦是不惜,我哪有那麽嬌弱!”阿良心有暖意,出言道。

  “走吧!如今我們全是困鳥脫籠了!”

  自由是一種極其可貴的東西,至少,在少女的心中,如今是極為暢快的物事。

  有良人相伴,亦不用擔心衣食,美好且幸福的生活已近在眼前,又有什麽不滿足呢?

  少女歡笑著,卻發現阿貴的呼吸突然紊亂,刹那間便倒了下去,而自己亦是摔倒,滾在一處泥地中,汙泥沾染了素白的衣服。

  顧不得疼痛,阿良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阿貴,這位救她出棺的愛人。

  “阿貴!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

  “那金子,有毒!”

  阿貴面色發青,說完此話後便跌在一旁,再無動靜。

  阿良搖晃著阿貴的身體,卻再也喚不回他的意識,只能跌坐在一旁嚶嚶哭泣。

  一位府門出身的大小姐,此刻失了方向,又能如何呢?只能是無助罷了。

  哭泣無疑是一種極好的方式,她此刻的內心是絕望的,只因她已然被宣告了死亡,有家亦不得回,又不知去向何處。

  “阿貴已經死了,我說的!神來了也沒有用!”

  一聲怒吼帶著些許解脫,一位衣著華貴的便客便粉墨登場了,那人正是阿良的老爹。

  “爹!你怎麽這麽狠心?阿貴他不過是個普通人,你竟然下毒害他!”

  “普通人,女兒啊!你是被這宵小之徒給騙了!快跟爹回家,爹給你說了一門好親事!”

  “我不嫁!阿貴死了,女兒的心也跟著去了,那些個公子哥,都是些鬥鷹趕鳥的紈絝,讓女兒嫁他們,女兒隻當是自己死了!”

  “你,你怎麽好說歹說都不聽呢!這阿貴身懷武藝,意圖不軌,爹爹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求取到這等毒藥的,他的死,隻怪他自己貪財而已!”

  “爹,你走吧,女兒不想被你當成貨物一樣賣出去,你還是趁著年輕,再和二娘生一個吧!”

  “你這逆女,真是氣死我了!不行,今天就算是拚了老命,也要把你給扛回去!來人!”

  一聲吩咐,林中便又竄出十幾人來,正是這老爺的手下,

  “請小姐回府!”仆役齊聲請道。

  阿良自知無法逃脫,便大聲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沒有人來救救我這個可憐的人啊!”

  “胡鬧!真是胡鬧!在這北山之中大喊,不怕招來了惡人嗎!快點,把小姐架回家去!”

  北山荒蕪,四下皆寂,躲在樹上看好戲的莊十三起了興致,突然喝道:“是哪裡來的凡人,敢在我的道場裡大呼小叫!”

  乘風而落,聚葉飄飛,像極了前輩高人出場的模樣。

  “高人,求求你救救小女子,這群壞人打家劫舍,如今逼死了我的夫君,更要對我施以辣手,求大俠救命!”

  莊十三冷眉一轉,那群仆役竟有幾位腿軟,跌坐了下去,獨臂的莊十三畢竟駭人,何況是在這荒涼的北山之中。

  “閣下可不要聽小女胡言,我並非打家劫舍的盜匪,我是來接我女兒回家的,驚擾到大俠是我等的罪過,願以黃金千兩贖罪!”

  “哦,黃金千兩,有點意思!”

  “大俠,你不要被這家夥給蒙騙了,他就是個無惡不作的壞蛋!”

  莊十三邪魅一笑,轉頭道:“你就不怕我也是個無惡不作之人麽,就這麽相信我?”

  阿良為了擺脫父親的束縛,雖然有些害怕,卻開口道:“只要先生幫我擺脫他,我願侍奉先生,在先生身邊當個小侍女!”

  “哦,你真的願意這樣犧牲,當我的侍女可是要非常高的資質的,畢竟我得傳授你些功夫,不然你會丟我的臉面!”

  莊十三笑道,似乎已經蓋棺定論,這群人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剛會打架的小娃娃罷了。

  “閣下是哪家哪派的人物?竟然管到老夫的家事上面了!這永安城主是我的老朋友,望閣下給些面子!”

  “面子?我莊十三的面子又往哪放?去!”

  一聲輕喝,便有二十多枚暗器破空而襲,那仆役之中只有兩三人堪堪躲過,余下的則跪地哀嚎,痛苦不堪。

  “沒想到閣下雖然斷臂,卻也是破虛境的高手,老夫失算了,這北山之中,居然有你這種存在!”

  阿良之父深知已然得罪莊十三,便求道:“莊先生,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的女兒?”

  “放過?你問問她是不是自願的,老夫又不曾逼迫於她,這樣吧,我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你可願一試?”

  莊十三回頭望向阿良,笑道:“我有一首曲子,若是你能聽完,我便不索要報仇,也替你把你口中的壞人給趕走,可好?”

  阿良無知無畏,隻當是一場考驗,他隻想快快逃離此地,順便安葬阿貴的殘軀,便不假思索道:“好,請前輩賜教!”

  莊十三取葉橫眉,一曲魔音便貫耳入,其聲變奏之迅,如蜂撲振,不久,兩人便目眩神迷,踉蹌不穩。

  “有什麽仇怨,現在解決了就好!”

  莊十三擊掌斷音,那父女兩人便目光相接,充滿仇視。

  “我要殺了你!是你害死了娘親,你不配做我爹!”

  “你說過愛娘親一生一世的,頭七都沒過,就娶了二娘,是你,我殺了你!”

  阿良狀若瘋癲,拿起地上散落的刀劍,便向那老爺身上衝去,全然失了理智。

  “天魔音!你好狠毒!”

  那老爺陡然清醒,卻不料那柄由阿良操持的利劍,已然刺激了心窩之中。

  “你還還殺了阿貴,如今還要殺你的女兒,就連棺材裡的東西都是假的,你這惡人,把我當什麽?!”

  “砰!”

  那老爺化掌為刀,擊暈了阿良,虛弱道:“你說的話可還算數?”

  “自然!我有了衣缽傳人,自然是不會虧待於她的,你還有什麽交代的?”莊十三笑道。

  那老爺從身上取出一把鑰匙,道:“這是我密室的鑰匙,你交給我女兒,我所有的東西都放在裡面,求你放過我的家人!”

  莊十三取了鑰匙,笑道:“好啊,我答應你!”

  “那就好,多謝先生,我也無憾了,到九泉之下,我也算對得起她娘了!”

  莊十三聞言,再回首道:“我是答應了,你女兒卻不一定,哈哈哈哈!”

  “你好狠!”

  那老爺兩腿一蹬, 顯然是死不瞑目了,剩下的仆役得見這一幕,都嚇得肝膽俱裂,黃白之物俱出。

  “你說我該怎麽處理你們好呢?”莊十三邪然一笑,那仆役更是懼怕了,只是不斷的磕起頭來。

  “磕頭是無用的,若你們還想多活一會來,將你們老爺抬到那池中去,嗯?”

  加重的語氣是最好的武器,那仆役們隻好顫抖著腳,將這奉命多年的老爺往池中抬去。

  “噗呲,啊!”

  幾聲淒厲之聲傳來,還沒死透的仆役,如今都成了通往幽冥地府的小鬼,那抬人的仆役更絕望了。

  “記得往池中看,若是遺漏了什麽,這些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莊十三顯然有搜尋葉秋兩人的打算,只不過這些仆役都被當做了炮灰罷了。

  “還在那兒裝死嗎?阿貴!不如說千面魔君?”莊十三狂笑道。

  阿貴,那原本已經死去的阿貴,突然間變成了個大活人,這便是魔教的手段。

  “不愧是前代教主的兒子,莊十三,你竟然認得出我,這人皮面具不戴也罷!”

  “現在你可以叫我獨臂大俠!”莊十三莞爾一笑。

  “對,如今你成了阿良的師父,當個大俠也挺好的,哈哈哈哈!”

  “好狠毒的魔教中人!”葉秋歎道。

  此刻,葉秋正在池底一處密洞中,親眼目睹了所有的過程,而憑借的物事,卻是那密洞中一處水鏡圓台。

  “你說誰狠毒?”

  幽聲傳來,令葉秋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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