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少爺?現在如何是好?”林造之見那邋遢和尚竟憑空在自己眼前消失,也感覺到此人的不凡,不由驚疑出聲問詢。
“先回府,我要去見一趟義父。”鍾鳴臉上毫不掩飾憂慮情緒,轉身退入狄府。
——
狄孝行此時正在書房看書,唯剩一隻獨眼的羅老仍是雷打不動侍立身側。
過了一會兒,羅老原本微闔的那隻獨眼掙開了一條縫隙,低聲說道:“老爺,有人來了。”
果然,便如羅老所言,下一刻書房門口便傳來敲門聲。
狄孝行目光並未脫離書本:“進來吧。”
吱呀——
書房大門被推開,便見鍾鳴與林造之二人火急火燎跑了進來。
“義父(老爺)、羅老。”
此時狄孝行方才放下書本,抬頭見了鍾鳴,微微笑道:“安兒,今日怎麽有空過來見我?”
“義父,我方才在府外遇到一位僧人……”鍾鳴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幾乎沒有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黑血七煞……‘疤面刀煞’,柳行鋒?”狄孝行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道:“江湖上的事情我一向甚少知曉,這夥盜匪很有名麽?”
“這個,孩兒倒也未曾聽說這夥盜匪的名頭,只是聽那僧人所言,這柳行鋒武道修為極高,說是已然到了什麽‘血丹境’……”鍾鳴撓了撓頭,故作疑惑道。
此言一罷,原本還身形佝僂的羅老瞬間挺直了腰板,狄孝行更是失聲道:“什麽?血丹境?安兒,你沒聽錯?”
“造之也在一旁。”鍾鳴趕忙道。
“回老爺,小人在一旁聽得清楚,安少爺所說千真萬確。”林造之微微躬身,低頭道。
“我知道了。”狄孝行緊皺眉頭,點了點頭:“此事雖不可盡信,卻也不可不信……這幾日我會命府中家丁加強巡邏、守夜,你們也乖乖呆在家中,不要亂跑。”
鍾鳴嘴唇微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只是衝著狄孝行拱了拱手,請安告退。
鍾鳴兩人走後,狄孝行仍是坐在木椅上,發呆良久,過了不知多久,方才低語道:“羅老,我自小便是侯府的家生子,隨父親學習經商,從不曾涉足江湖……您昔日未曾追隨侯爺之時,卻行走江湖良久,不知可否聽過這‘黑血七煞’的名頭?”
羅老獨眼中似有追憶之色:“老夫退隱江湖已有三十年之久,早已不關心江湖事,這‘黑血七煞’我從未聽說,其領頭的那位‘疤面刀煞’柳行鋒更是聞所未聞,只怕是近些年方才聲名鵲起的後起之秀了。”
“不過那位自稱謫鳴寺弟子的了生和尚卻不簡單,謫鳴寺乃是天下佛門正宗,屹立江湖已然近千年……底蘊極為深厚,寺中高手如雲,若那人並非頂著謫鳴寺的名頭招搖撞騙,那自然所言非虛了。”
“若是這個柳行鋒真到了邱陽城,會不會是衝著安少爺來的?”羅老頓了頓,繼續道:“畢竟聽安少爺所述,這柳行鋒乃是嗜武之人,可邱陽城中明面上頂天的高手亦不過寥寥幾個銅皮境巔峰的小魚小蝦罷了,怎會勞煩一位已然結成血丹的大高手親至?”
“此事絕不可能。”狄孝行搖頭道:“安兒的存在,乃是咱們侯府的一樁極大隱秘,知曉內情者不過寥寥數人,這幾人皆是侯爺萬分信重的人物,決計不會將消息走漏出去。”
“孝行,侯府內的家事,我一個客卿本不該多嘴,只是……若是論及走漏消息,知曉內情者中,卻有一人是有十足理由的。”羅老面色不變,緩緩道。
“你是說夫人?”狄孝行歎氣道。
羅老不再言語,但卻仍然點了點頭。
“夫人深明大義,必不會做出此等事來。”狄孝行低聲道。
“可夫人卻有一萬個理由置安少爺於死地。”羅老淡淡道:“若非夫人與安少爺早已成不共戴天之勢,侯爺又何必將安少爺安置在這小小的邱陽城中?”
“若是要殺,何必等到現在?安兒還在侯府的時候便殺了。”
“當年夫人只怕未必沒有動過這樣的心思,許是心腸軟了,許是被侯爺絆住了手腳,等安少爺大了一些,已然顯現出心智有缺,夫人的殺心只怕也淡了一些。”羅老倒是分析地頭頭是道:“可現如今安少爺早已不再癡傻,反倒是變得絕頂聰明,若你是夫人,又當如何?難道這世上當真有這般胸襟似海之人,能夠容得下這樣的隱患?”
“若我是夫人……”狄孝行神色晦暗不明:“安兒現如今屍體都已涼了大半年, 哪裡還能拖到現在?”
羅老愕然抬頭。
“怎麽?不信?”狄孝行嘴角微微翹起:“羅老,我自小與夫人相熟,她的心計手腕絕非常人所能想象,做事更是滴水不漏……若真是夫人動了殺心,又怎會令殺手提前走漏消息?”
“況且侯爺夫人兩人感情極深,夫妻幾近一體,若是夫人要對安兒做些什麽,侯爺怎會蒙在鼓裡?可侯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最是溫和不過,是決計不會做出弑殺親子這等事情的。”
“再說,安兒生母已亡,便是此時安兒真的回歸侯府,認祖歸宗,又豈能威脅到夫人與小侯爺的地位?”
“此時安兒仍然平安無事,便說明夫人對其已無殺心。”狄孝行笑道:“這個柳行鋒只怕來邱陽另有目的……甚至他本人是否真的要來邱陽,尚在兩說。”
“既然你能下此論斷,應當心中有數。”羅老點頭道:“那我便不再多管閑事了。”
“就算如此,這幾日加強防衛也是理所應當之事。”狄孝行說道:“之前那了生和尚也說過,黑血七煞多行煙霧障目之舉,就算柳行鋒不在此處,說不得便有其它幾煞到了邱陽,若是再盯上狄府,欲做下大案給柳行鋒打掩護,咱們豈不是要遭受無妄之災?”
“這個你且放心。”羅老說道:“只要不是那位血丹已成的柳行鋒親至,其余人等老夫皆可應付。”
狄孝行斂容道:“有您這句話……”
“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