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金葉一怔，不知道弟弟為什麽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歐陽如鳳上次就見識過他的厲害了:“處罰什麽?”

　　李青衫道:“上次在太湖的船上，夫人不是說你們谷中有一條規矩嗎?”

　　歐陽如鳳立刻明白了，卻又故問:“什麽規矩?”

　　李青衫道:“夫人說男人擅入谷者死，我們不僅擅入了，還住了好幾天，想是一定觸犯了谷規，所以甘願受罰。”

　　歐陽如鳳頓了頓笑道:“你們既然甘願受罰，那老身也就不客氣了。”

　　金葉大驚。

　　歐陽婉兒也擔心不已:“媽媽，真的要處罰他們嗎?”

　　李青衫察言觀色知道沒有危險:“歐陽夫人打算怎麽處罰我們呢?”

　　歐陽如鳳道:“老身罰你們三天內不準離開白蛇谷半步。”

　　金葉這才放下了心。

　　歐陽婉兒輕推了她一把笑嗔:“媽媽，你好壞。”

　　這一推不打緊，歐陽如鳳不自覺的咳嗽起來。

　　歐陽婉兒忙替她捶背:“媽媽，是婉兒不好。”

　　金葉見狀起身告辭:“金某和弟弟就不打攪歐陽夫人休息了，我們先行告退。”

　　李青衫也站了起來。

　　歐陽如鳳擺了擺手:“你們，你們再陪老身坐一會兒。”

　　二人依言坐下。

　　歐陽如鳳停止了咳嗽:“謝謝你們幫了白蛇谷的大忙。”

　　李青衫道:“我可是一點忙也沒有幫上。大哥他剛來，更談不上幫忙了。”

　　歐陽如鳳道:“就你多嘴，老身還沒說完呢。”

　　李青衫伸了伸舌頭。

　　歐陽如鳳接著道:“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她是個野丫頭，不喜歡長呆在谷裡，老身謝謝你們這半年來對我女兒的照顧。”

　　歐陽婉兒見媽媽說出這番不著邊際的話來，不禁臉紅過耳:“媽媽，你說什麽呢?”

　　金葉道:“夫人言重了。其實說到幫忙，是歐陽小姐幫助我們的多。”

　　歐陽如鳳道:“不管怎樣，老身要謝謝你們，而且是因為你們改變了老身的一個想法。”

　　李青衫、金葉沒有說話，都在靜聽著。

　　歐陽如鳳歎道:“老身年輕時受過一些刺激，致使這三十年來，一見到男人就想殺盡殺光，更別說深惡痛絕了，所以我們白蛇谷才規定不許男人踏入的，也不允許谷中弟子接觸男人。”

　　李青衫道:“所以夫人認為，天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歐陽如鳳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但自從認識你們之後，你們的天真、活潑、執著、坦率，特別是你那日船上對老身的直言頂撞，使老身改變了想法。”

　　李青衫玩笑起來:“原來歐陽夫人喜歡被人頂撞，這我倒不知。”

　　歐陽如鳳“哼”了聲:“也就是你吧，換了別人早死在我的掌下了。”

　　李青衫又伸了伸舌頭笑道:“因為認識了我們，不但改變了歐陽夫人的想法，也改變了你白蛇谷不準男人踏入的規矩。”

　　歐陽如鳳點了點頭轉話題:“你很聰明，也是根骨奇佳的練武之才。聽說你要去報殺父之仇?”

　　李青衫點頭:“是的，歐陽夫人。”

　　歐陽如鳳道:“你和金大俠要去報仇，這婉兒都跟我說了，而且我想我也勸阻不了你們。”

　　李青衫和金葉都不言語。

　　歐陽如鳳又道:“但是你們能不能在谷中多逗留幾個月?”

　　李青衫問:“為什麽?”

　　歐陽如鳳道:“老身想把白蛇谷的武功傳授些給你們，

縱便殺敵不成也可自保。”　　兄弟倆驚訝地對望了一眼。

　　歐陽婉兒也驚喜不已:“媽媽，這是真的?”

　　歐陽如鳳點了點頭。

　　金葉卻道:“歐陽夫人對我們兄弟真是太厚了，我們承受不起。”

　　李青衫也道:“我李青衫先謝過歐陽夫人的盛情，我本人也非常喜愛練武，只是，只是畢竟時日太短了。再說就算我們的武功大有長進，也鬥不過韓無影、高曉風他們。”

　　一提到韓無影，歐陽如鳳不禁恨罵:“這個狗賊，還竟然投靠了朝廷。”

　　李青衫問:“歐陽夫人以前認識他嗎?”

　　歐陽如鳳怔了怔，搖了搖頭:“不認識，但我白蛇谷的名聲雖不太好，也絕不會投靠朝廷。”

　　頓了頓又道:“是呀，那韓無影的冰骨神功已經練到了第八重，等他練到了第九重，就連老身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了。”

　　又歎了口氣:“既然你們認為幾個月內不能使功力大增的話，老身也不勉強。”

　　金葉道:“請夫人恕罪，金某能得夫人指點實是三生有幸。只是，我們實難從命。”

　　歐陽如鳳點頭:“不學也罷，這白蛇谷的武功隻適合於身嬌體弱的女子，你們若學了，也未必好。”

　　又談了會兒，李青衫和金葉起身告辭。

　　歐陽婉兒把他們送出門外又回了來，坐在媽媽身邊。

　　歐陽如鳳笑道:“婉兒，把你的心事說出來吧。”

　　歐陽婉兒道:“媽媽，婉兒沒有心事呀?”

　　歐陽如鳳笑道:“真的沒有嗎?”

　　歐陽婉兒點了點頭:“真的沒有。”

　　歐陽如鳳不笑了，用手撫摸著女兒的秀發歎道:“婉兒，都是媽媽不好，你馬上就三十了。別的女子到了你這年齡，孩子都快有李青衫大了。”

　　歐陽婉兒倚在她懷裡嗔道:“媽媽，看你說的?婉兒是自己不願意嫁，怎麽能怪你呢?”

　　歐陽如鳳道:“婉兒，告訴媽媽，李青衫和金葉你喜歡哪個?”

　　歐陽婉兒心砰砰亂跳，又嗔道:“媽媽，說什麽呢?”

　　歐陽如鳳笑道:“婉兒，你的心事媽早就看出來了。那金葉已成了家，你不會喜歡他的，你一定是喜歡上了李青衫那小子。”

　　歐陽婉兒雙頰飛紅:“媽媽，你別亂說，他只是婉兒的弟弟。”

　　歐陽如鳳笑道:“傻丫頭，他又不是你親弟弟，告訴媽媽他今年到底有多大了?”

　　歐陽婉兒道:“他今年十六歲。”

　　歐陽如鳳自言自語:“他十六歲，你二十九歲，整整大了十三歲。”

　　歐陽婉兒心下驚慌，不禁問:“媽媽，他是不是太小了?”

　　歐陽如鳳笑道:“看來你真的喜歡上他了，那小子聰明伶俐，鬼一般精明，又心地善良。傻孩子，江湖兒女不計較歲數的，真心相愛就行。”

　　歐陽婉兒甜甜地一笑:“媽媽，你真好。”

　　歐陽如鳳摟著她:“傻丫頭，但是媽媽也能看出，他對你好像只有姐弟之情。”

　　歐陽婉兒心涼了下來:“弟弟一直把我當姐姐看待。”

　　歐陽如鳳道:“感情的事，媽媽也相信緣分。再說李青衫還小，還沒有定性，你可要抓緊時間呀。”

　　歐陽婉兒低頭不語，想到了他和葉薇的好。

　　如果不是因為他全家被殺，他現在可能已經娶葉府小姐到家了。

　　雖然他們已經分了手，但弟弟心中還只是有那葉薇。

　　她又想到那個山洞，救他的那個山洞，她把一切都給了他，但他好像永遠只是把她當姐姐，他對她沒有一點那種愛。

　　她知道她很有可能孤單單地一個人活到老了，難道這命運竟跟媽媽一般無二嗎?

　　歐陽如鳳笑道:“婉兒，想什麽呢?”

　　歐陽婉兒忙收回心神:“媽媽，沒想什麽。”又笑道:“好了，我的事談完了，該談談媽媽的事了。”

　　歐陽如鳳笑道:“談我什麽事?”

　　歐陽婉兒頓了頓:“就是，就是婉兒問過媽媽無數遍的那個問題。”

　　歐陽如鳳身子抖了一下，臉色也變了:“不要再說了。”又把她推到一邊，便又咳嗽起來。

　　歐陽婉兒忙上前扶住她，一邊捶背一邊道:“媽媽，你不讓我問，我也要問。你說我沒有爹爹，這怎麽可能?難道婉兒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嗎?”

　　歐陽如鳳怒道:“不要再說了”

　　歐陽婉兒繼續道:“婉兒有認識媽媽的權力，也有認識爹爹的權力。”

　　歐陽如鳳大怒:“你還說?”

　　歐陽婉兒道:“媽媽昏迷的時候，罵了千百次韓無影，罵他是個衣冠禽獸，罵他是個淫棍。媽媽，你認識他的，他是誰?”

　　歐陽如鳳本已在憤怒中，又聽到這個名字，便引起了往日的悲傷。

　　此時她已半失去理智，一巴掌打在女兒臉上:“你再說，你再說?”

　　歐陽婉兒用手捂著臉哭道:“媽媽，媽媽， 你太狠心了，婉兒只是想知道爹爹是誰?他是死了還是活著?這點權力都沒有嗎?”

　　歐陽如鳳打完了女兒，鎮定了下來，兩眼噙著淚，一把摟過她無限憐愛:“婉兒，原諒媽媽，媽媽從來沒打過你，這次不是故意的。”

　　歐陽婉兒也一頭撲在她懷裡，失聲痛哭起來。歐陽如鳳緊摟著她:“你沒有爹爹，你爹爹在你記事前就死了。”

　　歐陽婉兒哭道:“媽媽，你為什麽不早說我爹爹死了?”

　　歐陽如鳳道:“你爹爹當時死得太慘了，我不想再回憶起他，你知道嗎?”

　　歐陽婉兒道:“爹爹是怎樣的一個人?媽媽為什麽不查查爹爹是怎麽死的?”

　　歐陽如鳳道:“媽媽當時剛出道，技不如人，再說你爹爹是江湖上的大惡人，他的死是正常的。他如果不死，將造下更多的殺孽。”

　　歐陽婉兒抬起淚眼:“媽媽，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媽媽。”又撲在她懷裡大哭。

　　歐陽婉兒走後，歐陽如鳳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三十年前山東柳林坡那一幕布她永遠不能忘記。

　　她每次想起那個強暴她的男人，就憤怒不已。自此以後，她恨透了男人，所以一直沒嫁。

　　三十年了，她始終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她找遍了大江南北，她隻記得他左肩上有塊梅花胎記。

　　她當時愛著另一個人的，因為他強暴了她，迫得她和他分手了。她當時想到了死，但終被生的欲望所左右。

　　如今，那個男人終於出現了，她恨得咬牙切齒的。她要殺了他，要把他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