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路上,李翰林一言不發。
李青衫心裡更發虛了,更不敢言語。
回到大廳,李翰林往太師椅上一坐:“畜生,跪下!”
李青衫撲通就跪了下來。
李翰林怒道:“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青衫不敢隱瞞,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李翰林更氣了:“當初不讓你理紅袖之事你偏不聽,今日惹下如此的禍根。你,你想把爹爹活活氣死嗎?”
李青衫道:“孩兒不敢。”
李翰林怒道:“不敢?你還有什麽不敢的?那兩個女的是誰?衣衫單薄,不知廉恥,更舞刀弄棒的不守婦道。這樣的人你還跟她們來往,簡直辱沒了我李家的名聲。”
李翰林是越說越氣,越氣越說,命令李由:“拿家法來!”
李由不敢不從,乖乖地取了家法,卻不交給他,囁嚅地道:“老爺,今兒個是夫人的祭日,又是少爺的生日。這,這不太好吧?”
李翰林正在氣頭上:“拿來!”
李由把木杖遞了過去。
李翰林高高舉起木杖:“畜生,趴下!”
李青衫得李由提醒,嚎哭著趴了下來:“爹爹,你就打吧,反正衫兒也不想活了,衫兒好想媽媽,爹爹打死了衫兒,正好去見媽媽。”
李青衫這一半真半假的哭,正觸到李翰林的痛處。他舉木杖的手抖了,胡須更抖了,臉上閃現出複雜悲痛的表情。
李青衫見此招奏效,更以媽媽為借口哭開了。
李翰林最後把木板往地上一扔:“給我滾回書房去,沒我的命令不許你離開半步。”
一個月有余,李青衫沒有離開書房半步,每天閑讀著四書五經。
這一天,他正在書房看書,李由進了來。
李青衫問:“金大哥那邊情況怎麽樣?”
李由道:“他那邊很好,金大俠要我代他向你問好。”
李青衫點了點頭。
李由轉了話題:“少爺,這兩日鎮上出了一件怪事。”
李青衫道:“什麽怪事?”
李由道:“聽說五賭坊近日來了兩位風流女客,妖豔動人,更出手闊綽,大把大把銀子的往外輸,引來許多富家公子、江湖閑人。這下可把五賭坊的老板樂壞了,日進鬥金呀。”
李青衫是好事之人:“你可打聽過她們的來路了?”
李由搖頭:“沒有,只是聽說兩人身穿白衣,衣衫單薄,很像那姐倆。”
李青衫問:“哪姐倆?”
李由道:“就是叫白秀、白鳳的那姐倆呀。”
李青衫點了點頭:“很有可能就是她們,這就難怪五賭坊要日進鬥金了。”又道:“李由,爹爹還在生我的氣嗎?”
李由道:“老爺這兩天氣色很好,看上去也很高興。”
李青衫道:“是嗎?你附耳過來。……”
李由便出去辦事了。
午飯時,李青衫表現得特別殷勤。
李翰林也不像以前那般拒絕他了,可依舊不和他說一句話,顯然還在生著他的氣。
父子二人正在吃著飯,李由進了來:“老爺、少爺,張公子來了。”
李翰林道:“請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李由領著張肥進了來。
張肥見過禮,李翰林問:“賢侄請坐,賢侄有事嗎?”
張肥坐下後:“其實也沒什麽事,一來快過年了,張肥提前來向世伯拜個早年,
二來想請李公子陪我到街上置辦些年貨。” 李翰林點了點頭:“這些事讓下人去辦就行了。”又笑道:“我們這也需要準備些東西了,這樣吧,李由你跟少爺和張公子一起去,看看有什麽該買的就買些。”
李青衫歡喜無限:“謝謝爹爹。”
李翰林“哼”了一聲。
三人來到街上,李青衫一拍張肥的肩膀:“肥豬,這次又多虧你了,上次還沒謝過呢。”
張肥大氣地道:“謝什麽呀?你我是兄弟。”
李青衫一笑,對李由道:“你先去買貨,買完了在此地等我。”
李由點頭去了。
李青衫又對張肥道:“走,上五賭坊。”
張肥肥肉亂顫,樂呵呵的:“印堂劍,這五賭坊來了兩位大美人,真他媽的漂亮和開放,看得我直流口水。”
李青衫笑道:“紅袖姐才死了不久,你就又起色心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兩人進了五賭坊,果見這裡比往日熱鬧多了。他們分開人群,徑往樓上,李青衫一眼就看見白秀、白鳳姐妹倆正坐在賭桌前吆五喝六的呢,她們身邊圍滿了花花公子。姐妹倆格格笑個不停,那些公子哥也陪著笑,更有些公子哥時不時的把手搭在姐妹倆的肩上,但都被二人有意無意的挪開了。
見到李青衫來了,姐妹倆笑得更甜。
姐姐笑道:“李公子來了呀,玩不玩上幾把?”
妹妹笑道:“是呀,我們才發現這骰子很好玩的。”
李青衫停在樓梯口,質問道:“你們怎麽會在這裡?歐陽姐姐呢?”
白秀嬌笑:“李公子想我們家小姐了嗎?”
白鳳笑道:“我家小姐也想你呀。”
李青衫正色道:“二位姐姐不要胡鬧了。”
這時張肥已擠到白秀面前,兩隻眼睛死盯著她的胸,饞得直咽口水:“美人兒,我跟著你押,輸多少我都願意。”
白秀用手提了提胸襟,格格笑道:“你這頭肥豬,每次來都大把大把地輸,你不心疼嗎?”
張肥又咽了口唾沫:“不心疼,不心疼,錢再多也不心疼。”
白秀更笑了:“既然你不怕輸,那就一起押吧。”
李青衫越看越氣,越聽越氣,這姐倆怎麽放蕩成這個樣子,氣得他一言不發,蹬蹬蹬下樓去了。
姐妹倆忙起身跟了出來:“李公子,等等我們。”
李青衫直走出五賭坊,來到大街上,這才轉過身對追出來的姐妹倆道:“你看你們像什麽樣子,整天衣不遮體的。一個女孩家天天泡在五賭坊的男人堆裡,不怕嫁不出去嗎?”
姐妹倆看了看自己,又互相看了看,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白秀笑道:“我們姐倆嫁不出去沒關系,我們家小姐可是想嫁給你呀。”
白鳳笑道:“是呀,我家小姐常彈唱公子留下的那兩首《蛾眉曲》和《自度曲》,誇李公子你真是風流倜儻。”
李青衫氣道:“本公子才不風流呢。”
白秀笑道:“是呀,你不風流,你使得別人想跟你風流呀。”
李青衫對這姐倆深說不得淺說不成,不由得苦笑了笑,轉入正題:“別開玩笑了,本公子來是向你們致謝和道歉的。”
姐妹倆一怔。
姐姐道:“致什麽謝?”
妹妹道:“道什麽歉?”
李青衫道:“一個月前,在媽媽的墳前,你們救了我們父子,卻又被爹爹不理不睬的。”
白秀格格笑道:“我當什麽事情,原來為了這個,其實說致謝和道歉的應該是我們。”
白鳳點頭:“是呀,那日我們不但沒救了你們,反被你們救了,我們應該向你致謝和道歉才是。”
姐妹倆心意相通,格格一笑,齊齊施禮,二重唱般的:“謝謝李公子。”
李青衫見姐妹倆這麽說,不置可否,也一笑:“二位姐姐為何在此?”
白秀笑道:“還不是為了你?我們家大小姐關心你,命我們姐倆暗中保護你,怕那些上了韓冰當的人找你的麻煩。我們姐倆大白天的沒地方可去,隻好混在五賭坊了。這地方人員混雜,消息靈通,離你們家又近,是最好的去處。”
李青衫感激不已,一抱拳:“請兩位姐姐代我謝過姐姐。”
白鳳挑理:“我們天天保護著你,就不謝謝我們了?”
李青衫忙又施禮:“也謝謝兩位姐姐。”
白鳳笑道:“這還差不多。”
白秀笑道:“李公子以後直呼我們的名字好了,要不然我們也搞不清你是叫我們為姐姐還是叫我家小姐為姐姐。”
李青衫點了點頭,卻仍還叫著:“請問兩位姐姐,那日在媽媽墳前你們出手相救之時,為何喊‘休傷我家公子’?”
白秀笑道:“你還叫我們姐姐呀?”
白鳳答道:“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家小姐已認了你為弟弟,我們不如此稱呼還怎麽稱呼?”
白秀補充:“也許我家小姐很快就是你的結發之妻了,我們這麽稱呼就更對了。”
李青衫對這姐倆的胡鬧已經習慣了,並不生氣,又正色道:“二位姐姐能否再聽我一勸?”
白秀笑道:“我們小姐說了,讓我們姐倆一切都聽你的。”
李青衫道:“那你們就別再來這裡了,五賭坊不適合你們。”
姐妹倆點了點頭。
白鳳笑道:“李公子放心好了,我們不會再來賭了。”
這時張肥從五賭坊擠了出來,氣喘籲籲的,見他們正嘻嘻哈哈著,便道:“印堂劍,你真行,這麽快就勾搭上了,教我兩手。”
李青衫一瞪眼:“肥豬,休得胡說!她們是我的朋友。”
姐妹倆笑彎了腰。
白秀指著張肥:“你,你真的叫肥豬呀?”
張肥傻傻的,呆呆的,不看她的臉,只看她的胸:“是呀,是呀,我叫肥豬。”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已過了除夕,又過了大年初五。
初六這一天,李翰林把李青衫叫到跟前:“衫兒,你還記得爹爹給你起名青衫的意思嗎?”李青衫答道:“爹爹已經問過孩兒許多次了,也告訴過爹爹許多次。給孩兒取名青衫的意思是爹爹希望孩兒能飽讀詩書,能夠有像司馬青衫一樣的文筆,考取功名,報效國家。”
李翰林點了點頭:“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衫兒呀,爹爹打算讓你近日就啟程,準備趕考。”
李青衫忙道:“爹爹,是不是早了些?科考在三月份舉行,這裡距金陵又不是很遠,也就是幾天的路程。”
李翰林笑道:“這個爹知道,你去金陵前,順便帶些厚禮到蘇州看望看望你未來的嶽父母和我那未過門的兒媳婦。”
李青衫點頭:“孩兒知道了。”
李翰林笑道:“那你就準備於近日出發吧,帶上李由。”
第二天,李青衫和李由拎著酒菜來到太湖之濱紅袖墳前,來見雲中雁金葉。
兄弟二人席地長談。
敘過舊情,李青衫把去趕考的事說了一遍,順便問:“金大哥,你守墳三月之期已滿,不如一起去吧。”
金葉想了想:“也好,我正要去金陵尋一位故人,咱們就結伴同行吧。”
李青衫大喜:“就這樣說定了,我們明日啟程。”金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