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空了,但意猶未盡,曹金貴本想再開一瓶,但看到老板不耐煩還扣扣搜搜的嘴臉,他忍住了,但在心中不停地咒罵。
鐵公雞,喝你瓶酒就跟割你肉似的,老子整天累死累活為你賺錢,你還看我跟看賊似的,錢少屁事多,活該你賺不到錢!呵呸!早點關門吧!
曹金貴的話就像拋入大海的小石子,在這個飯館的海洋裡並未掀起任何波瀾,其他人最多多看他幾眼,然後埋頭快速地扒拉飯。
對於農民工來說,自己的屁股都露天,哪有閑心管別人的閑事兒,早點吃完,多賺點兒錢才是正事。而魏明他興致勃勃地看著曹金貴,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麽有意思的話。
“你回來幹什麽?”
許正昊的提問讓魏明沒了興致,他看著許正昊,傲慢地說。
“當然是拯救你,去愛你。”
“說人話!”
許正昊的眼神像飛刀一樣刺向魏明。
“我來拯救你的人品,你答應過我的,長大了要養哥哥,哥哥現在回來了,養我吧!省得你帶上失信的帽子,正好讓哥好好地愛你!”
說著送許正昊一個飛吻,對著他淫笑,淫中帶奸,心裡打定主意無論怎樣都要和許正昊住在一起。
“不可能,你早就不是我哥,我們之間自然沒有什麽承諾。”
現在說是我哥,我需要你的時候,你當我是弟弟了嗎?你又做了什麽?在我最需要你時拋棄我,那時想到我是你弟弟了嗎?在美國享受時,想到我是你弟弟了嗎?
曾經痛苦不堪的回憶像潮水湧入腦海,在這片廣闊無邊的海洋中掀起憤怒的巨波。
來這裡就是個錯誤,就不應該來這裡,更不應該見他,對他存在妄想,不想聽他在這裡廢話!
許正昊起身離開,刮起的憤怒的火焰灼燒著魏明臉上的笑,那笑最終化為灰燼,被絕望替代。
“我患癌了,肺癌晚期,最多不過一個月,我就徹底的離開這個地獄。”
他是不是騙我?他那麽健康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患癌?對!他慣用伎倆。他騙我!許正昊內心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的腿好像有千斤重一樣,怎麽樣邁不開,他又坐下。
“你騙我。”
魏明臉上扯出一抹苦笑,神色黯然。他緩慢地掏出那張診斷單,就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病。他故作堅強地笑著。
許正昊看著那故作堅強的魏明,看著那個向自己緩慢靠近的證明,心像被什麽猛烈地撞擊似的。
其實早在他說自己患癌的那一刻他就相信他沒說謊,因為他看到魏明的眼裡沒有了星星,沒有了驕傲,只有一片死水。他怔住了,腦子嗡嗡作響,他像一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他多想時間就此停止,指針不再轉動。
“你養我吧!”
魏明的臉上掛著賤笑,但許正昊卻生氣不起來,他猶豫了。
同意嗎?
可他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拋棄自己,和名義上的家人去了美國。快死了,才想到自己。
不同意嗎?
可他沒幾天了,這也是他的遺願,讓他死不瞑目嗎?
算了,看他快死的份兒上,答應他吧!讓他安心入土。
“我養你,但你要知道,我僅僅是為了遵守承諾!”
“好好,我知道,你就是為了遵守承諾。”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畢竟是要被包養的人,說軟話的自覺魏明還是有的。
許正昊重新拾起飯碗, 但卻食之無味,不知不覺大半碗白米飯已經吃完。
魏明發現他總是吃米飯,卻不吃菜,便往他的碗裡夾了一大塊甜肉,這是他從前最愛吃的。許正昊也沒管太多,很自然的吃進肚子裡。直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開來,他才意識到那是葷肉,香而不膩。好久沒吃了,不過挺好吃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魏明看到許正昊嘴角的淺笑,暗喜,還喜歡吃就好!然後又不停地往許正昊的碗裡夾葷肉。
“這個!這個!好吃!”
看著正在不停為自己夾肉的魏明,都患癌了,他還高興個什麽勁?人之將死,要善待他。看在他患癌的份上,就勉為其難的吃吧!
他們兩個人,一個拚命的夾菜,一個玩命的吃菜。不知不覺,魏明吃了所有的素菜,許正昊吃了所有的葷菜,就像兒時一樣。
吃著吃著他們就成了飯館裡最後的客人。老板累了,從後廚出來歇會兒。往大廳這麽一瞅,瞬間被他倆的獨特的氣質深深吸引了。
這倆人身穿普通,其實老板也不懂得衣服牌子,但衣服乾淨,沒有泥土,坐的端直,吃起飯來也細嚼慢咽,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散發著文化人的氣息。平常的大老粗看慣了,突然來了這倆人,怎麽看都覺得稀罕。
乖乖!就這破地兒,竟然來了這麽俊!看著這麽有文化的人兒!
心裡美滋滋的,瞅見了坐在啤酒箱上偷懶睡覺的曹金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窩成一團,像一坨死豬肉一樣。同樣是人,怎就這麽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