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號深潛器內。
海城獵人聯盟執行局,深海作戰組的全體成員。
此時此刻,都在聚精會神地死盯著屏幕上的深海監測畫面。
一道醒目的光點,在克拉肯的身上綻放開了,像一朵絢爛的煙花。
江浩偉沒辦法確定他們是否已經精確地打擊到了克拉肯的眼部。
畢竟相隔也有一百多米遠,深淵巨魔領域的壓製力,並不是一般的事物所能夠對抗得了的。
但情況似乎要比他們所有人的想象都要好上一些。
因為——
深海之下的路懷秋。
已經開始了他的動作。
“希望”確實沒有直接命中克拉肯的雙目,誤差大概在四五米左右。
但這也足夠了。
猛烈的爆炸和衝擊波直接打斷了克拉肯的精神攻擊。
那一刻,路懷秋覺得自己像一隻被囚禁了多年的麻雀,突然之間掙出了牢籠。
所有的精神威壓突然被卸去,沉重而麻木的四肢也仿佛瞬間淌入了新鮮的血液,重新回復了正常。
【“希望”成功地重創了克拉肯。】
【深淵巨魔第一次品嘗到了來自新世界的硝煙和炮火。】
【即便它的根基沒有被完全撕裂,卻也令它開始搖搖欲墜……】
【……】
路懷秋已經看出來了。
顯然。
——他的隊友們,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
“希望”已經成功地打斷了克拉肯的精神攻擊。
盡管效果看上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但也完全足夠了。
這一瞬間。
路懷秋立馬抓起星切,將其刀身置於左手掌心之中。
緊接著,順勢一劃。
一陣鮮紅色的血霧頓時噴灑而出。
最後的一道血色的氣旋在空氣中高速地旋轉了十幾圈後,最終凝聚於了刀身之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的源力自其內噴薄而出,甚至蕩漾開了一道衝擊波,將四周的海水撼動得汩汩作響。
下一刻。
路懷秋的雙目如同鷹眼一般銳利地,鎖定住了克拉克的頭部。
緊接著。
猛然揮臂,將星切如同標槍一般,直接投擲而出。
——【昆古尼爾】。
【尤克特拉希爾】,世界樹的枝條。
能讓投擲出去的武器,百分百必中的能力。
路懷秋一直覺得很可惜。
如果【弑魘魚雷】能夠通過他的手臂來發射的話,那估計真的會很有意思。
——一枚必定擊中目標的超級大殺器,就相等於一把100%鎖頭的AWM一樣,能讓所有的敵人忍不住渾身顫栗。
但這都不重要了。
因為攜帶著充盈著溢滿的氣血之力的星切,此時已經如同流星一般飛向了克拉肯。
“臭小鬼,你究竟想做些什麽?”
夢想家冷笑了一下,聲音中還透著一絲不屑與嘲諷:
“你不會真的以為,就用這麽一點小伎倆,就能夠從神的手中掙扎著逃出生天吧?”
“你該好好長大了,臭小鬼。”
“該好好地學會,怎麽面對消失,怎麽去接受你那可笑而無力的命運了。”
“說得好。”路懷秋淡淡一笑,“但有一點你想錯了。”
他緩緩地仰了仰頭,“首先,你並不是什麽所謂的神,我也不信你所謂的神。”
“其次——我並沒有打算逃跑。”
“真沒想到,你還挺有覺悟的嘛。”夢想家獰笑了起來,“看在你那麽誠心誠意的份上,你求一求我,我就讓你死得稍微好看一點……”
說話之間。
環繞著紅色氣旋的星切,便已經擊穿了蔚藍而濃厚的海水,刺向了克拉肯的頭部。
夢想家只是不屑地揚了揚嘴角,操控著克拉肯的身軀,伸出無數根巨大的觸手,準備攔截下這柄飛來的刀。
對於克拉肯的身軀來說,這柄刀實在是太小太小了。
從夢想家的這個視角看過去的話……
就像是一個小小的蚊子而已?
不對,蚊子也太小了一點。
用蒼蠅來形容的話說不定會好一點?
夢想家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
真特麽有意思。
反正都是一巴掌就能夠直接拍死的生物,所以有什麽區別麽?
想到這,夢想家懶洋洋地抬起一根粗大的觸手,拍打向了那柄飛來的利刀。
但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在觸須即將拍中它的那一瞬間。
就仿佛是裝配上了極其精妙的感應器一般,它以一個無比刁鑽的角度改變了飛行的方向,飛快地避開了觸手的攻擊。
“?”
夢想家有一點懵。
這是它沒有想到的話。
——這柄刀,似乎有它自己的想法。
不過這種驚訝的心情也就持續了短短不到兩秒鍾。
因為夢想家非常清楚地明白,哪怕這柄刀它能夠完美地閃避開他的所有攻擊,也絕對沒辦法擊穿克拉肯的靈力領域。
強大的威壓會卸掉刀身上的所有動能,最終像一隻軟綿無力的紙飛機一般,輕飄飄地落回地面之上。
嗯,是的沒錯。
就是這麽自信。
而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也都同樣跟夢想家所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在進入了領域范圍內之後。
就像是製導系統突然被外界給干擾了一般,飛行中的星切猛烈地搖撼了一下,然後徑直地撲向了地面,刺入了地面之中。
就像一柄被拋棄的旗幟。
“就這嗎?哈哈哈哈哈——”
夢想家忍不住又大笑了起來,“只能說,確實挺花裡胡哨的呢——可惜就是沒什麽卵用。”
說話的同時,他的目光緩緩地移向了路懷秋。
這簡直就是他最喜歡的遊戲環節。
一邊用不帶髒字卻句句誅心的話語粉碎對手的期待和理智,一邊慢慢地欣賞著他們逐漸絕望的模樣……
愉快。
真他媽的愉快!
夢想家的臉上,盡是無法掩藏的笑容。
但很快。
他就發現了,情況似乎有那麽一些些的不太對勁。
——路懷秋的臉上,似乎並沒有露出任何絕望的表情。
甚至……
這個小鬼,居然還在盯著他。
直視著他的雙目,嘴角上還帶著一絲完全看不穿的,輕淺卻讓人心慌的笑容。
哢嚓哢嚓——
一陣輕微卻高頻的窸窣聲音響起。
就像是深藏於地底之下的巨獸,瘋狂地攪動著砂礫和塵埃時發出的動靜。
“?”
夢想家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了過去。
同時,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地收斂了起來。
——那柄插在海底之上的星切,居然開始緩緩地顫抖了起來。
就仿佛是感受到了什麽召喚一般,從地下一點一點地退了出來。
就仿佛有著一隻無形的大手握著它的刀柄,將它從岩石的罅隙之內用力地拔出。
“雖然我真的很不想打斷你,但我還是想說,你好像誤會了我說的一些東西。”
路懷秋說道,“我說我不想逃跑,並不代表我要乖乖地束手就擒。”
他微微地揚起了嘴角笑道,“如果你所謂的神,想要把我永遠地埋葬在這片海底的話——”
“那我不僅不逃。”
“我還要——弑了這個神。”
夢想家微微一怔。
想開口說點什麽回去,張了張嘴後卻又發現自己有點語塞。
他有點沒想到。
這番話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而且確實也真的又爛又中二。
可夢想家怎麽也想不到,這種台詞會從速路懷秋的嘴裡說出來。
——一個可以被隨隨便便地輕易碾死的螻蟻,居然敢站在大象的面前說出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來?
“哼。”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夢想家忍不住再次冷笑了一聲。
但這一次。
不知何由地。
他居然感覺到了一絲心慌。
他的眼睛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不斷地將余光朝著那柄刀所插在的位置望去。
直到他最為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星切,憑空地從其上拔了出來。
緊接著,再次調轉刀尖,朝著克拉肯飛了過去!
“怎麽可能!?”
夢想家低聲吼道。
真他娘的邪了門了,這把刀!
它明明一直處於克拉肯的領域范圍之內,怎麽可能抵抗得了這種如此強大的威壓?!
“你一定感到很疑惑吧。”
路懷秋淡淡地笑了起來,“不過嘛,給你一個忠告,別問為什麽。”
“因為在你忙著提出疑惑和懷疑人生的時候。”
“你可能已經死了。”
夢想家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在他的視角之內。
那柄飛來的刀已經近在咫尺。
——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阻止它的前進了。
它就像是一顆流星,勢不可擋。
一路碾壓過所有的星屑和塵埃,在大氣層中摩擦出熊熊燃燒的熾熱火焰。
然後轟轟烈烈地,親吻萬裡山河。
——嚓!
伴隨著一陣清脆且鋒利的聲響,星切的刀刃,徑直地刺穿了克拉肯的頭部。
兩隻眼睛的中間,稍微有點偏下和偏右的地方。
——那也是夢想家所在的地方。
“這個混蛋小鬼,怎麽會知道我的位置??”
夢想家難以置信。
他歇斯底裡地驚叫了起來,卻依然沒有辦法阻止星切的前進。
然而實際上。
並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在路懷秋的視角裡。
當星切之上的紅色氣旋即將全部集滿,並且成功地激活氣血之劍狀態的時候。
克拉肯身上的那一個位置,竟出現了一個非常醒目的字。
——危。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場絕無逆風翻盤的可能性的對決。】
【但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此時此刻。】
【渾然不知路家主正在憋大招的對手,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
就在那個時刻,路懷秋笑了起來。
是啊。
說的沒錯。
——夢想家,危。
所以當他將星切投擲而出的那一瞬間。
他瞄準的位置,就是那個“危”字略微偏下的位置。
他相當地了解他身上這個系統的尿性了。
一般這種奇奇怪怪的字眼,都是出現並懸浮在目標的頭頂上方的。
所以說只要稍稍地將準星向下方偏移一下的話,就能夠非常完美地命中目標。
甚至,還有可能直爆頭。
——而且是直接黃金爆頭的那一種。
不過可惜的是,這一次,路懷秋的準頭還是稍稍地偏差了那麽一捏捏。
他鎖定的那個位置,並不是夢想家的腦袋,而是胸膛。
下一刻。
帶著洶洶氣血之力的星切,野蠻而粗暴地刺穿了克拉肯的皮膚,並凶殘地撕裂了肌體和骨骼,刺入了其下的腔體之內。
而身處於腔體之內的夢想家,尚還沒等到他反應過來。
星切的刀刃便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
可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在洞穿了夢想家之後,星切仍然不減余力地向著前進的方向奔去。
直到貫穿克拉肯的頭顱,從後腦杓的位置,挾帶著大塊大塊鮮血淋漓的組織和肌體,爆射而出。
嘩啦啦——
各種各樣,紅的白的黃的汙穢的一坨,潑灑在了堅硬而冰冷的海底之上。
……
深潛器之上。
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全體專員,都已經全然看呆了。
“好像有什麽東西嗖的一下飛了過去,然後又有什麽東西嗖的一下從克拉肯的身體裡飛了出來?”
尚且還有點搞不清狀況的專員們都有點愣了神,彼此下意識地低頭議論紛紛。
但很快,他們又注意到了一個新的情況。
——那個叫作路懷秋的小鬼,突然間出現在了鏡頭下的畫面之中。
他幾乎是奔向那一坨剛從克拉肯的身體中脫離而出的組織。
“他要幹什麽?”
眾人不約而同地疑惑了。
直到深潛器繼續下降,鏡頭被進一步地拉近了的時候。
他們這才看清了路懷秋的動作。
“那不是夢想家嗎?”
有人認了出來,並大聲地驚呼道。
他們當然知道,那個倒在路懷秋腳下的家夥是個怎麽樣的任務。
在海城聯盟的通緝名單上,自從十年前海城的百妖夜行開始,夢想家的熱度就一直位於前列,不曾被動搖。
只不過這家夥的行蹤實在是過於難以捉摸了,並且極其擅長於隱藏自己的蹤跡,才會導致這麽些年來似乎沒什麽存在感。
可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
這麽一個難以對付的家夥,居然就這麽被路懷秋給發現,然後輕描淡寫地解決掉了?
此起彼伏的倒吸涼氣聲,此刻在深潛器的駕駛艙內響成了一片……
而遠在海下的路懷秋,則走到了那一大灘惡心的身體組織面前。
居高臨下地望著躺在其中的夢想家,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
——那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