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公交車裡,何夕凝視著面前的紅鞋子,脊背冒出了冷汗。
難以言喻的恐懼在心底彌漫開來。
他戰戰兢兢的從駕駛座站起身來,呆滯了許久,這才勉強從驚慌中掙脫。
那隻紅衣女鬼呢,她怎麽突然消失了,隻留下一隻鞋。她究竟要做什麽……
“吱呀~”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怪叫,車門開了。
不是剛開的,而是已經開了有一陣了。
其實在他將目光從正前方轉向身後時,公交車就停了,車門或許也是在那時候一同敞開的。只是他一直沒有注意。
“我這是到哪了?”
美女老板還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熟睡,冷風灌入,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身處險境。
何夕沒工夫顧她,急忙趴到車門前朝外面望去,
只見,
同側,一片荒涼的土地,雜草叢生,滿目蕭索。灌木叢和樹木交錯縱橫,雜亂無章。
而在他視野可見的范圍內,最遠端若隱若現的有一個牌子,矗立在一座鼓囊囊的小土包當中。
那是什麽玩意……他眯著眼睛,認真辨別。
有點像是小丘,但更像枯墳。
不過誰家的墳會建的如此草率啊?
這麽大的一片空地,唯獨有著這一座枯墳,是該說這家的主人大氣,還是該罵他不懂風水?
某某公墓他見過,亂葬崗他也見過,可偌大的場地隻葬著一座孤零零的屍體,這可是聞所未聞。
尤其是現在子時已過,獨自面對此般場景,不免得毛骨悚然。
他左右看了看,擋風玻璃外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公路,寒風吹落夏葉,周圍愈發詭異。
“不能再自己嚇唬自己了……公交車既然停在這兒那肯定有它的原因,興許剛剛那位紅衣女鬼就住在這裡,前面那座墳就是她的墓。”
何夕猜測。
“她下車了,我的任務應該就算結束了,只是這鞋子……”
他戰戰兢兢的彎腰把紅鞋子撿起,拎在手中。
要還給她嗎?
腦海中突然蹦出來這麽個危險的想法,可把何夕嚇了一跳。
還回去?那不是去找死嗎?!
默默在心底罵了自己一句,但轉念一想,他又遲疑了。
諸多恐怖電影裡都有演過,紅衣紅鞋紅玩偶等物件都是鬼魂的容器,它們隨時會鑽出來。
總不能把這隻鞋留帶在身上吧?
“要不隨手扔了?”
想法一出,何夕就瞬間pass了這個餿主意。
先不說你能不能仍的掉,就光是這腦殘一般的操作,隨隨便便仍人家的東西,你覺得你能承受得住厲鬼的怨氣嗎?
思來想去,似乎把鞋子送回去是最靠譜且沒有後患的方法了。
“我是444路公交站指定的司機,不會出事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給自己找些心理安慰,“那隻女鬼看起來蠻友善,興許見我專程把鞋子送給她,一高興給我點什麽獎勵也說不定。”
自我洗腦了半天,一咬牙,何夕拎著紅鞋子走下了公交車,打算前去枯墳探個究竟。
至於還呼呼大睡的美女老板……留在車上應該沒啥問題吧。
傍林野地,亂崗枯墳,
伴著濃厚的陰影,何夕一步一步朝不遠處那個墳包走去。
乾澀的土地裂開了縫隙,他時不時能感受到從夾縫中生長出來的不知名野草在剮蹭著雙腿,
又疼又癢。 這條路不算難走,沒有想象中孤魂野鬼的存在乾預。
行進至半,何夕回頭望一眼亮著前燈的444路公交車,心裡踏實了些。
還好,公交車還在。
較小的紅鞋子被攥在手心,不斷散發出陰冷潮濕的氣體。突然,腳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他急忙穩住身形,掏出老年機,打開照明功能。
“紙錢?”
挪開左腳,只見在一堆枯黃的樹枝中間靜謐的躺著一摞黃色的孔狀圓形紙錢。
和冥幣不同,紙錢又作黃表紙,且歷史相對悠久。二者功效雖然一致,但紙錢最早並非用於燃燒,而是掩埋。
正所謂“寒食家家送紙錢,烏鳶作窠銜上樹”,
自佛教傳入後,那燃盡紙錢後的“一縷青煙傳異界”,才被廣泛流傳。
何夕蹲下身子湊近些。
“這些紙錢也是被埋在這兒的,看來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這座枯墳。”
他把手機放在地上,壯著膽子拿起一張來,仔細觀察。
“做工精細,表面也很平滑,看材質不像是尋常的黃表紙……”
紙錢上沾的土很少,除了最上面那張其余都幾乎完好無損。
據猜測,這一摞紙錢擺在這裡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天。
“難道這裡除了我還有別人?”
何夕暫時還不敢斷言,對著紙錢盯了片刻,嘴裡念叨一句“444公交站保佑我”後,不再管它,起身繼續朝著枯墳走去。
烏雲愈來愈濃, 風夾雜著細雨傾斜下來。
何夕艱難的靠近。
枯墳很小,不過半人高,下方一圈圍著砂石,其余則用一灘黃土鋪蓋。
四周沒有野花,也沒有供果,除了一堆雜草,就只剩一塊木牌子悚立著。牌子上有淡淡的紅色字跡,不過由於時間的洗禮,已經看不太清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何夕顫顫巍巍的走上前去。
還好,字是刻印上去的,勉強可以辨別……他先是用老年機對著木牌拍了張照片,隨後又將紅鞋子放到“土包”邊上,這才定下心來去看那些字。
“小篆,是漢朝的墓!”何夕倍感詫異。
還以為這座枯墳是剛才坐車的那隻女鬼的,如今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想到這兒,他趕緊把地上的紅鞋子撿起來,仔細擦拭一番,嘴裡念叨著,“莫怪莫怪,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
也不管人家能不能聽見,反正禮數是不能少的。
隨便動別人的墓是對死者的不尊重,把其他人的隨葬品亂丟更是大不敬之過。虧得何夕反應及時,否則指不定會招惹來什麽麻煩。
布滿蜘網的木牌底部滲出少量積水,他不再耽誤,認真看去:
“吾本布衣,心懷天下,欲為民為國。
初從文,三年不中;改習武,校場發一矢,中鼓隸,逐之出。
又從商,一遇騙,二遇盜,三遇匪。
遂躬耕,一歲大旱,一歲飛蝗,一歲大澇。
乃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