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篇》第一章“出山”

　　大燕西北的邊塞，多是修建在多山少水的地方，自古便是人煙罕至。在這眾多邊塞中，以地處雲連山脈的古城雲陽最為雄偉也最險要。雲陽城北不遠處就是連雲山脈的核心——雲霄山。大燕三大教之一的道宗便坐落於此山的南坡山腰處，同時這裡也是雲陽的屏障之一。

　　道宗人是三教中最親近朝廷的一派，同時他們又長期與權貴保持距離，遊離於眾多朝中勢力之間而從不過問。雖說為教，道宗卻從不立下嚴苛的教規，也從不排斥前來求助的百姓。因此道宗立於這西北之地幾百年而不倒，深受百姓敬仰，一直安穩地傳承著。

　　然而，數年前的一場大火讓這裡不再平靜。沒人知道這火的來歷，也沒有人敢去查。宗內人只知道那一天火光四起，宗門內外各處建築損毀嚴重，古籍損失不計其數。事後雲陽府派人來查了數月，最後抓了一個慣偷以縱火罪處死，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道宗大火後，宗主親傳弟子雲逸不知去向，二弟子周昃便成了宗門大弟子。道宗自此進入了漫長的恢復期。

　　雲霄山山腳有一處小溪，溪水自一石窟流出，滋養了一眾生靈。

　　周昃一直覺得這裡很安靜很適合練劍，同時這裡也是他領悟天道的地方。

　　“天之道，萬物存法。”這是宗主給每一個小輩人的忠告，短短七個字詮釋著道宗的教法核心，也是道宗人對天道的最精簡的理解。

　　周昃自認為資質平平，不得天道，自幼專研劍術。他的理解是不求悟大道，一生求得一劍的道理，劍道即是他的天道。

　　宗門大火後，他突然就成了宗門大弟子，簡單的隻修煉劍術再也不能勝任這一新使命。他開始接觸宗門各種事務，開始和各種人打交道。一開始總有人非議，然而逐漸地人們忘了雲逸並發現了周昃的亮點。一年兩年，周昃的地位逐漸被人認可，他在劍術以外的地方也做出了不少的貢獻。他帶領宗門弟子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這一層情誼也使得人們對他多了幾分敬重。

　　一套劍法打完，周昃選擇坐在小溪邊休息一下，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有種久違的清靜感。

　　那場大火的發生其實對於周昃來說沒什麽意外的。西北素來乾燥，又是連日的暴曬，隨便一點火星都可能造成大火。而讓周昃不解的是這火燒得太快太順利。雖說那日宗門人大多出獵但是也不至於對大火沒有任何防備。火燒得奇怪，善後也是敷衍得很。

　　雲陽府的消極查案和宗主的異常平靜讓周昃感覺事情定是另有隱情。道宗素來沒有外敵仇家，內部也未出現過紛爭，朝中雖不討好也不至於被人記恨，實在找不到有什麽隱藏的“起火點”。

　　“呼~”周昃深吸一口氣，順正了呼吸。宗內零零總總的一大堆事情還等著他去處理，過多去想大火實在無意義。對於他來說，有些秘密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人生虛短，沒有那麽多事情是需要一件一件去搞明白的。認清楚自己，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領悟自己的天道，這才是他所追求的。

　　“誰?”只見周昃突感身後有微小的動靜，不禁大喝一聲。

　　那動靜隨著這一呵斥聲停了下來。周昃知道對方在等待時機，便伸手去握住佩劍的劍柄。

　　就在這時，一道殘影劃過周昃的眼前。是飛刀！

　　從速度和撕破空氣的力度上看，來者定是常年習武之人。周昃調整呼吸，手起劍出，

瞬息間他已經從盤腿坐地變為持劍防禦的狀態。　　此時風微動，周昃頓感身後危險，反手一劍回刺。待其目光隨劍勢轉向來者，不經瞳孔微縮，似是幾分威壓自其眼中射出。

　　“哎哎哎，停停停，師兄你玩真的?”話剛說完，劍鋒已經架到來者的脖子上。來人名為梁齊，周昃擔任大弟子前的師弟，二人同承道宗四閣閣主。

　　看著一臉人畜無害的梁齊，周昃不經眉頭一皺，問道:“你來幹什麽?”

　　“來看看你唄，自從你入職一閣，我都很久沒看到你了，沒人陪聊天實在憋得慌(突然音量降低)雖然你這人也不怎愛說話……”梁齊一臉無辜地答道，說的時候眼神一直瞥向架於脖間的劍。

　　周昃靜靜地看了他幾息，突然收劍入鞘:“你是來尋似水劍的?劍不在我這裡，師父沒有把它給我。”說完周昃便把目光投向了遠方，似是有幾分煩躁。

　　梁齊整了整衣服，看著周昃的背影道出了實情:“那我知道，其實我是受師父囑托來告訴你幾件事。”

　　“何事?”

　　“第一，暫停大弟子事務。”

　　“做什麽?”

　　“下山！”

　　此言一出，周昃緩緩收回目光，帶一絲疑惑地看著梁齊，“然後呢?”

　　“第二，帶上似水劍去調查一件事。”

　　“和幾年前的大火有關?”

　　“對。就現在動身，等你下了山自然能拿到似水劍，記住，似水劍不得隨意出鞘。”

　　“就這些?”周昃不經發問。如果只是調查事情，用不到似水劍，普通的佩劍就足以防身。

　　梁齊見周昃一臉狐疑，連忙解釋:“師父隻說了這些，別的我真不知道。”

　　“那你和我一起嗎?”

　　“我倒是想啊……”

　　“你說什麽?”

　　“額……沒啥，四閣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回去處理，不能一起去，不過……”梁齊說到此處，停下話語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我為你準備了這個，三閣的一個小師妹做的，戴在身上可以預防蠱香，最近雲陽地界多了不少南疆面孔，拿著它可以給你省不少麻煩。”說罷梁齊把香囊遞給周昃。

　　“師妹?蠱香?”周昃頓時一臉嫌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經常下山， 司青這是怕你被苗疆姑娘勾了魂而給你做的清心香囊。”

　　“額……這個嘛，不重要，能防蠱就對了，反正戴著也不費事，圖個穩當。”被揭老底的梁某人開始自圓其說了。

　　周昃想了想，也是收下了，畢竟多這一物的確也會少些麻煩。

　　兩人隨後又談了談四閣的近況和要調查的事情，多少維系了一下老交情。

　　待到太陽開始偏西，周昃也開始動身下山。今晚他得先在山腳客棧休息一晚，也好先了解一下最近往來雲霄山附近的人群，為下一步調查做好準備。

　　沿著溪水一路向下遊走去，待到盡頭就是官道，順著走第一站就是山腳的一個村子，村口便是周昃今晚要投宿的客棧。

　　換做平時，周昃僅用一刻的時間就能到達目的地，而此刻周昃內心疑問眾多，不覺速度放慢了許多，從外表看就像一個普通的趕路人。

　　走著走著，周昃忽然聽到附近有奇怪的動靜，似是叫喊聲夾雜著刀刃碰撞的聲音。

　　周昃尋聲一路找到聲音的來源，聽上去像是一群山賊在打劫。若是平常，周昃不至於好奇心這麽大，主要是他感受到了似水劍的存在，而且氣息就來自這群人。

　　扒開灌木叢，周昃看到的不是話本裡寫的那種山賊攔路打劫囂張不得了的場景，而是一群抱著肚子躺在地下哀嚎的山賊……

　　沒待周昃反應過來，他就感覺什麽東西向他飛來！

　　“還有一個，不能讓他跑了！”伴隨著一道低沉女聲，周昃頓感不妙。毫無疑問，他被當成山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