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篇》第三章“微小的聲音”

　　白淙從腰間抽出一個小布包，攤開是幾包藥粉和一排銀針。只見她拆開了其中一包藥粉，將其混入一旁的一盆熱水中，然後她又用秀手抄了幾下使得藥粉充分融入水中。

　　隨後她褪去了王賀的上衣，取出泡在熱水中的毛巾並擰了一下後開始給他身上有黑斑的地方擦拭。一番動作之後，白淙這才抽出銀針開始扎穴位引導毒素。每扎一處，她都要留意一下毒素的走向。黑水毒這種毒雖然沒有什麽劇烈的疼痛，但是它的擴散速度很驚人，即使在銀針入穴的控制下依然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患處向四周擴散。

　　就在白淙專心對付黑水毒的時候，周昃也在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他疑惑的是王家老夫婦此時為何不見人影，還有就是外面的那十幾個陌生面孔。

　　[店裡除了王家四口外就只有兩個雜役環子和胡老六，而他們並不會準備飯菜。剛剛進來的時候，王軒在櫃台，環子在四處招呼客人。從這裡是能看到後廚的，明顯是沒有人在運作的樣子。那麽外面客人吃的飯菜又是怎麽回事?]周昃越想越覺得有蹊蹺，於是移步前廳與後廚的入口處。

　　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只是輕輕地撩開了門布一側，目光迅速地又掃視了前廳的眾人。令他失望的是，這群人表現得沒有半分虛假，除了生面孔有些多外並無異常。

　　周昃眉頭再次皺起，不過轉念一想他突然記起近來道宗有一次大型會盟。每年道宗都會舉行一場由官府、宗門和四大商幫聯合組建的會盟，時間設在每年冬月初一也就是冬月節，地點就在道宗下宗門廣場處，俗稱“冬月會盟”。

　　和話本裡的武林大會不一樣的是，冬月會盟並不會舉行大型的比武。它更像一種簡單的集會，參會的各方也不會出動首腦人物，頂多是各自派出一些高級使者前來參會慶祝。從道宗的角度來說，這是每年舉行的一次調和大會。冬月是西北寒冬的前頭戲，各方勢力在冬月來臨之時都會大幅度減少活動並準備迎接嚴冬。道宗也是掐準這個時機召集西北各大勢力以集中探討這一年間各方結下的恩怨。

　　就在周昃越想越覺得這些人的出現很合理的時候，他感到自己被什麽人盯上了。周昃立即四處掃視，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了一個身穿紅衣的錦衣男子。借助著多年習武養成的敏銳直覺，周昃確信剛剛就是此人盯著他看了幾息。

　　似是發現了周昃的目光，紅衣男又微微轉過頭並衝著周昃的方向點了點頭，末了還抬手對著自己對坐的空位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周昃會意，也不做遲疑。只見他摘下佩劍，對著已收勢準備休息的白淙說道:“白淙姑娘，我出去看一下，這劍太過礙眼，請您替我看管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小塗我沒事的。”白淙輕輕推開給她擦汗的白塗，接著立馬對著周昃回道，“嗯，周公子小心！”

　　周昃聽罷，將佩劍側倚在門框旁，稍微整理衣襟就撩開門布回到了前廳。

　　周昃剛一出現，前廳立即安靜了八分。不少人向他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剛剛櫃台的王軒拉著他們幾個人進後廚的場景他們都看到了。不過這也僅僅維持不到三息，眾人便又開始各自討論自己的事情去了，前廳又一次恢復到了剛剛的喧鬧。

　　周昃沒有繼續駐足不前，在短暫地確定目標方位後他便徑直走向了紅衣男的桌子。

　　“坐吧！”紅衣男一見周昃近身立即熱情地招呼了起來，

一副見老友的樣式。　　周昃沒有拒絕，道了聲謝就坐在了紅衣男的對面。他感覺這個紅衣男想要和他說些什麽重要的事情。

　　不待周昃發問，紅衣男搶先一步問周昃:“兄台可是道宗中人?”

　　周昃一愣，他並未身著道宗一般的服飾，也沒有在此人面前展示功法，他……

　　似是猜到周昃的疑惑，紅衣男笑了一聲解釋道:“方才見你和那櫃台小兄弟交談舉止，便知你是此地的常客。你的佩劍雖然沒有任何表示身份的紋飾，但你握劍的姿勢是典型的道宗玄劍閣俠士的專有姿勢。”說完紅衣男不由又微笑著為周昃倒了一碗茶水。

　　周昃聽罷沒有立馬說什麽，這些細節就是尋常俠客只要參加過冬月會盟的都很容易發現。

　　周昃沒有否認紅衣男的話，而是先帶有幾分歉意道:“方才是周某冒犯了，打擾了閣下的雅興。”

　　紅衣男聽完一愣，隨即微笑著回道:“周兄嚴重了，方才明明是我蘇某人冒犯您在先，也莫責怪，蘇某人也是好奇那店家是出了啥事?”說完蘇琰突然意識到可能問得太突兀了，便把準備深入詢問的後半句話給吞了回去。然後又打了個哈哈表示自己只是簡單的好奇，並沒有插手的意思。

　　周昃見狀，推測此人可能是哪方勢力的貴公子，如此直白的詢問倒是暴露了他資歷淺的特性。不過周昃並沒有因此後悔來和他交談，相反他覺得這個人一定能給他一些很重要的信息。畢竟他又發現了蘇琰腰間那塊青玉環，那形狀正是中原宋國蘇家佩玉的樣式。宋國蘇家可是中原裡為數不多和西北聯系甚是緊密的幾個世家大族之一。

　　蘇琰注意到周昃的目光掃過了自己的玉佩，便絲毫沒有了繼續隱瞞的意思，接著說:“既然周兄是玄劍閣的弟子，那我蘇某人也是很有幸和您結識一下，我來這裡也是為了完成家族長輩的囑托前來歷練的，想著先認識幾個道宗弟子熟悉熟悉地形。不知兄台……”沒待蘇談客套完，他突然注意到周昃的眼神發生了變化，看樣子好似發現了什麽。

　　見此狀，蘇談不由詢問一句:“周兄?”

　　周昃此時正在留意著一個微小聲音，忽然被蘇談這一下給拉回了心神，立即回道:“哦……抱歉，我剛剛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沒怎麽注意你說的話。如果蘇兄急需向導的話，我倒是知道幾個不錯的人選，而我本人因有公務在身恐怕難擔此任，實在有些抱歉。”

　　蘇琰聽了自然不想再提向導的事情，而是詢問周昃聽到了什麽。

　　周昃思索了幾息，對著蘇琰描述道:“就是一種混雜鼠叫和水滴拍擊的聲音，忽然就出現了，現在又消失了。”

　　蘇琰聽罷疑惑不解，不假思索就對著周昃說:“周兄聽到的應該是家鼠在後廚四處逃竄的聲音吧，水滴應該是……”正當蘇琰要提出猜想時，他也注意到有一段細小聲音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那不是簡單的鼠叫和水滴的結合，而是一種奇怪的聲音。

　　蘇琰和周昃對視了一下，竟默契地互相點了點頭。就在二人打算起身去找聲音來源之時，不遠處一個光頭大漢突然抱住右腿慘叫一聲便昏死在了地上。

　　這一突然的變故令在場眾人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有幾個好事的更是打算湊過去看看。可是很快那幾個人也暈倒在了光頭大漢旁，一道道黑水從他們身旁流了出來。

　　這一下眾人立即全慌了神，稍微膽小一點的更是直接打算奪門而出。可就在他們走到門口時才發現大門不知何時被從外面鎖了起來！眾人立即又倉皇地準備從窗口遁出。 然而隨後他們聽到的便是窗外傳來的虎嘯，一聲聲慘叫從窗口處傳入……

　　而此時的周蘇二人也是終於找到之前那奇怪聲音的出處——光頭大漢所在桌子的一角處掛著一個不起眼的機關。這個黑木製的機關形狀似一個紡錘，其一角正在一點一點地滲出黑水！

　　“黑水毒！”周昃不禁驚呼。這東西和王賀身上的東西有著八九分相似，不用想也知道這就是白淙所說的西域三毒之一的黑水毒。

　　聽到周昃的聲音而出來看看的白淙一看現場，不禁秀顏失色，隨即她大聲衝人群喊道:“快用酒水浸透棉布捂住口鼻，黑水毒會氣化擴散！”說罷她自己也是立即取出手帕浸入一旁的酒壇中，隨後她一邊用手帕遮住口鼻一邊開始引導人們開始準備。

　　聽她這麽一喊的眾人立即從被虎嘯嚇傻的狀態中恢復，隨後就照她的話去做了。一時間，撕衣物的聲音和倒酒的聲音充斥著前廳。可由於慌亂，人們呼吸更加急促，於是又有一批人倒在了地上，黑色的血從他們的七竅流出，這裡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周昃閃身來到白淙身旁，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右臂把她從人群中扯了出來，對其說道:“快回後廚去，人群中說不定就有凶手！”剛說完，他看見白塗也走了出來，於是他就把白淙推到白塗身旁，囑咐著:“帶上你姐姐回後廚，我不喊別出來！”

　　就在三人拉扯之時，周昃感覺背後一陣殺氣襲來，下意識側身一躲。待周昃回過神，發現來者一身黑衣，面戴奇怪的面具，手裡是一把正滴著黑水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