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一滴淚，滴落在酒盅裡。

　　柳嫣然輕歎又道:“當我以為悲痛與不公將會永遠藏在酒中，無法改變。直到十六歲那年。”

　　冷風如刀，自湖面而來。

　　柳嫣然道:“十六歲那年，才發現酒中還可以有情，一種恩情，解救一個人的落寞與孤獨。”

　　落寞與孤獨。

　　金小乙手在半空，酒也在半空。這樣的話心中卻是感慨。

　　一個人能有多孤獨，只有經歷過才會明白。

　　金小乙明白，真真切切的明白。

　　“謝謝你的美酒。”

　　金小乙淡然飲了一杯。

　　柳嫣然目光純淨，嘴角一抹笑容，片刻也是飲了一杯。

　　輕落酒盅，柳嫣然又道:“應當謝的人是我，謝謝你的玉花雕龍。”

　　玉花雕龍，金小乙眼中放出一道光，一道帶來記憶的光。

　　曾經金小乙也是一樣，和柳無情一樣，奢酒如命。

　　最為一個殺手，冷漠、孤獨是無法承受的，金小乙也是人，沒有朋友的一個人，只能用酒麻醉自己。

　　直到那一次。

　　柳嫣然懷中取出一個酒壺，四四方方的，匠師浮雕，一片牡丹上面一條巨龍盤臥。

　　金小乙識得，正是自己的。

　　抬眼間，四目相對，記憶猶在。

　　多年前金小乙卻是將酒壺送給別人，是一個少女，落魄、饑寒的少女。

　　寒露過後，天亦轉涼。

　　那一夜，沒有月光，磅礴大雨的夜。

　　金小乙第一次沒有出劍，第一次被人刺傷，是因為那個少女。

　　“你是那個少女。”

　　金小乙輕語淡言道:“是落地飛鴻楚天南的女兒?”

　　“是。”

　　柳嫣然道:“我就是七年前擋在你劍面前的那個人。”

　　金小乙道:“你……”

　　話至此停住，一切已然明白。

　　柳嫣然輕輕打開酒壺，到了兩杯。

　　“你的酒，依然還在。”

　　“我的酒?”

　　金小乙低聲道:“你……”

　　柳嫣然明白，言道:“你要忘記過去，我偏又把他撿了回來。”

　　是回來了，一切都很熟悉，連同酒的味道。

　　柳嫣然輕輕一笑，又道:“我隻喝了一小口，你不介意吧。”

　　金小乙淡淡一笑，道:“怎麽會。”

　　柳嫣然笑道:“可惜這味淡了不少。”

　　“不。”

　　金小乙道:“相比曾經，更濃一些。”

　　柳嫣然又斟兩杯，金小乙歎道:“有朋友真的很好。”

　　柳嫣然淡淡道:“可我沒把你當朋友。”

　　金小乙沒有詫異，並不是因為朋友二字，而是因為他明白柳嫣然的意思。

　　“怎麽，另有所思?”

　　柳嫣然打趣道:“不知是思人還是思物?”

　　金小乙道:“只是回憶罷了！”

　　回憶是件美好的事。柳嫣然丹唇輕啟又道:可是，較之痛苦，美好的總是很少。

　　少，並不代表沒有。

　　金小乙當然明白，自己何嘗不是。

　　良久，又道:“洛九天現在何處。”

　　“我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去關心。”

　　金小乙淡然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他的命?”

　　柳嫣然宛然一笑，道:“那又如何。”

　　湖面如鏡，微風拂過，泛起波瀾。

　　金小乙沒再問下去，起身望向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