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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田志泉帶著大兒子早早去鎮上買了一刀五花肉、一條大鰱魚，又稱了三斤月餅和一兜子梨，帶著三個兒子回家。

　田志泉本不想去這麽早，他現在對父母失望極了，可不去那麽早，姆媽指不定說啥難聽話，自家還要在村裡做人，落下個不孝的名頭，影響女兒找婆家。

　他帶著除了媳婦和小姑娘的一家人，到了二哥家，先喊了聲爹，然後讓老大把東西拿到屋裡，他給在院裡劈柴的爹遞了一隻煙。

　這是小芽買給他的，平時舍不得抽，今天過節特意帶來，魔都牌過濾嘴香煙。

　田老頭見三兒子來，眼底湧起一抹厭惡與恨意，不過他不會跟好煙過不去，伸出手指頭夾著煙，父子兩在院子裡抽了起來。

　“你們幾個去看看奶奶。”

　田愛國帶著家裡人和孩子們進去看奶奶，他和兄弟們跟爺爺奶奶感情不深，說沒什麽感情都不為過，雖說他們是孫子，可從沒感受過爺爺奶奶的疼愛，甚至疾言厲色倒是感受到不少。

　幾個孩子躲在大人身後，他們對這位躺在床上的老太，除了害怕就是害怕，田愛業的小姑娘躲在父親身後不敢出來，總覺得老太的眼神跟刀子似的。

　“喊老太，快喊老太！”

　田愛國催促兩聲，三個孩子除了最大的田新海小聲喊了句老太，其他兩個都不敢作聲。

　田老太半靠在床上，這幾日吃著大姑娘送來的點心蛋糕，身上有力氣了些，瞪著兩耷拉眼皮的灰蒙蒙的眼珠子，死死盯著幾個孩子，包括床頭老三家的四哥兒子，怎麽看怎麽礙眼，像極了她討厭的張春花。

　“愛華，你帶了些啥罐頭?”

　田愛華笑得十分燦爛，“奶奶，我的錢都拿去還債了，就沒買罐頭回來，不過爹買了月餅和梨子，奶你吃嗎?我給你拿?”

　“還債?”

　“嗯，奶你住院，家裡錢不夠，我找同事借了錢的，講好一發工資，買了飯票剩下的全還債。”

　提到自己生病，田老太心中就憋悶生氣，自己的病全是田小芽氣出來的，這時她才發現，田小芽呢，張春花呢，都不來看自己。

　要說老人偏心，那挑別人的理，可以說比苛刻還過分。

　“你姆媽和妹妹呢?”

　田愛華笑得更燦爛了，“姆媽怕來了惹您生氣，再把身體氣出個好歹，妹妹病了感冒發燒，更不敢來，萬一傳染給奶奶就不好了，您養好身體最重要。”

　“哼！就是不想來看我，全都不孝。”

　田愛國不高興了，“奶，我們一大早去鎮上買了肉魚點心水果來看您，姆媽和妹妹都是考慮您的身體，怕您生氣動怒，她們來了您不高興，不來您又說這話，奶你就是看不慣她兩，反正她兩做啥都是錯。”

　“你……”

　田老太沒想到，田愛國最老實的孫子居然敢這樣跟她說話，“全都是被你們姆媽教壞的。”

　田愛華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奶，我姆媽教壞了我們?你生病的時候，要不是我姆媽同意出錢，五嬸嬸能同意掏錢?您能看上病?這人呐，說話還是要講良心，我覺得我姆媽把我們教的挺好的。”

　“咳咳！滾！”

　田老太氣得劇烈咳嗽起來，田愛華本就不愛待，“奶，是我錯了，不該惹你生氣，我這就走，您消消氣。”

　說完田愛華帶著燦爛的笑容離開，到了院裡還跟父親說，自己不吃飯回家了。

　田老太聽了這話氣得更厲害，扯著肺管子拚命咳，雙眸因為用力憋得通紅，嚇得幾個小孩子連連後退。

　“奶你還是好好歇著，我們不在這惹您生氣。”

　田愛國帶著眾人離開，田愛民嘟囔老四奸猾，溜走也不帶上自己，氣得田老太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背死過去。

　快到吃飯的點，田志疆帶著媳婦孩子上門。

　“姆媽我來晚了，排隊給您買雞蛋糕去了，這是剛做出來的，還熱乎著，您快嘗嘗。”

　田志疆打小會哄人，田老太就吃這一套，杜長華在一邊兒吊著臉，老太太這次花了這麽多錢，她就因為跟田志剛賭氣，自家出了兩千塊，現在她後悔死。

　本來過節她啥都不想買的，家裡存的錢全都沒了不說，還欠了幾百塊，哪還有錢買過節禮，偏生丈夫非要買，她今年連自己姆媽那都沒買東西，她心裡不痛快。

　“哎，真香，還是志疆心疼姆媽。”

　田老太被小兒子喂了一口蛋糕吃，心底瞬間軟和了。

　“姆媽，你回來後兒子沒來看你，你別生氣，不是我不來，你知道家裡拉了債，我平時有時間就出去找事做，實在沒時間過來。

　等我把帳還清，就經常來陪您。”

　“志疆！”田老太心裡一暖，握住五兒子的手。

　“姆媽知道，打小你就跟姆媽親，姆媽生病拖累你們了。”

　“姆媽你說的這是啥話，誰想生病，你生病多難受，啥拖累不拖累，是兒子沒本事，不然定然給你找個好醫院，天天好吃好喝地照顧你，不讓你受罪。”

　一番話說的田老太淚珠子直往下掉，小兒子說出了她心中的委屈。

　誰願意生病，她也不想生病，可是身體不聽話，病倒了！生病的時候，躺在醫院沒有錢治病，就那麽苦熬著，終於湊了錢看病，又沒錢吃飯，誰知道她遭了多少罪。

　“志疆，只有你心疼姆媽！”

　汪霞端茶進屋，就聽到婆婆說這話，她猛地垮下臉，把茶缸重重放在桌子上，黑著臉出去。

　田老太看到汪霞這幅樣子，嚇得忍不住一哆嗦。

　“姆媽，二嫂怎麽這樣?你別管她，她要敢給你氣受，你就告訴我，我第一個不饒她。”

　杜長華聽不下去了，譏諷道:“你不饒誰?看把你能耐的，你有空在屋裡顯擺，不如出去多掙錢，跟女人一般見識。”

　田老太壓在心底的話，湧上心頭，此刻她忍不住，不吐不快，“志疆，姆媽有件事想跟你……”

　“姆媽，姆媽！”屋外傳來喊聲，不一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進來。

　田老太的四姑娘帶著孩子回來了，看到床上瘦成一把骨頭的田老太，田雲一下子撲了上去，抱著母親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