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寢房之中,挨了五十杖刑的秉原如同一隻死狗,趴在炕上。
拳頭重重的砸在榻板之上!
“可惡!頭籌本該是我的!陛下的賞識也本該是我的啊!”
“為什麽我好不容易想要走上正路,卻偏偏有人要出來阻礙我!!該死的!!”
秉權黑著臉從外面走了進來。
見到兒子,上來就是一記大耳帖子。
旋即歎了口氣,拿出金瘡藥,一邊給兒子上藥,一邊罵道。
“你個混小子,天子駕前也敢衝撞,你不要命了!”
秉原憤憤不平的道。
“爹,那酒杯本來必定落在我的身前,為何會突然停在那個小書生的面前?”
“定是那個小書生使了什麽手段!他是誰!再讓我見到他,定要扒下他的皮!”
秉權同樣臉色鐵青。
“已經查過了,那個書生就是這次的詩關頭籌,祁海祁文幼。”
“出身泥胎,賤不可言!”
“竟敢和我秉文韜搶天子青睞!他怎麽敢的!”
“這頭籌,本就該是我們家的!”
他可不知道那半途被截住了的酒杯,是張靖出的手。
而張靖此時也因為身在天子身邊護衛,還沒來得及將真相告知於他。
或者說,張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告知。
尤其是看到秉權連連叩頭請求天子原諒的那一幕……
如果要讓秉權知道壞了自家好事的,是他張靖。
二人之間只有恩斷義絕這一條路。
眼下。
秉權自然而然將一切責任都定性到了祁海的頭上。
他認為,一定是祁海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刻意搶下的那個酒杯!
“這個賤種,只要他還在帝都一天,我便要讓他不得安寧!”
秉原也是滿面猙獰。
“爹,這種事我最擅長,交給我來解決!”
“我定要那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三座樓門大開。
人流湧出,聚攏於流觴曲水兩側。
按照次序落座。
秦衣和秋棋並沒有坐在一處,反而相隔了很遠。
只有這樣,兩個人都被選中才不會被懷疑。
否則,他們兩個人相鄰而坐,又是師兄弟,最後還人人都能得到酒杯……
這就有點太扎眼、太扯淡了。
作假也要做全套。
顏予依然不急不緩的在上遊,投放酒杯。
同方才如出一轍,臉上掛著笑紋。
心裡還在想著剛剛那名叫祁海的才子寫出來的詩,覺得韻味十足,大有正文壇風氣之能事。
無意間注意到坐在前列的秋棋,眼神微微一凝。
揮揮手,叫來身邊的一位名為褚遠的弟子。
“你來替為師投放酒杯,為師要上到天子近前,有事起奏。”
他的弟子也是文壇有名的儒生,所以即便讓弟子接手也不會顯得詞關降格。
褚遠點點頭。
“是,先生。”
旋即他頂替顏予投放酒杯,顏予則是拾階而上。
……
第一撥酒杯開始投放。
流水聲響伴隨著酒杯一起一伏的聲音,回蕩在全場。
滿座學子心情緊張,認真的盯在水面上。
秋棋和秦衣眼神一凝,同時出手。
兩道內氣電射入水中,與酒杯相勾連。
閣樓之上。
張靖臉色一沉。
這大靖文壇風氣都已經墮落到了什麽地步?
第一關有人作假就算了,沒想到這第二關居然也有人作假!
他怒從心頭起,踏前兩步,湊近到圍欄邊,腳步輕輕一踏。
無風起浪!
無聲無息間仿佛伴隨著雷鳴巨響。
以威嚴之勢,將秋棋和秦衣二人的內氣生生截斷。
同時他橫眉立目,朗聲斥道。
“天子座下,豈容爾等作假胡鬧,蒙騙天子!”
“顏聖相所言之文人風骨何在?簡直不知羞恥!”
“再有二次,休怪張某翻臉?!”
正安帝眉頭一皺。
“希德啊,這是出了什麽事了?”
張靖恭敬答道。
“回稟陛下,剛才有人以內氣牽動酒杯,被臣發現……”
正安帝笑了,擺了擺手。
“哦?想來也是些宵小之輩,不必置氣。”
“今日朕乃是為了看戲而來,不要把文宴搞得劍拔弩張的,只需靜靜觀摩即可,何必插手。”
他現在對於一切事物的看法非常佛系,更何況今天就是為了輕松來的,他也不想自己心煩氣躁。
剛剛的秉權一事,就已經讓他心裡老大的不快。
眼下,他雖然也能看穿有人作假,但那又如何呢?
他今日是來看戲的,不是來殺人砍頭的。
這一輩子殺的人太多了,手上也沾了太多太多血。
有敵人之血,也有自己人之血,甚至還有功臣之血。
到了晚年,尤其是近日身體日漸單薄,他越發覺得,應該佛系一些,為死後也積點德。
所以如果不是真的有人鬧得他心情非常不快,他也懶得再掀起什麽腥風血雨來了。
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他就懶得去管。
反正最後挑選才子是顏予的事,有人作弊的話,讓顏予去頭疼就得了。
自己還是裝沒看見。
這個張靖,怎麽就不懂朕的心呢!
剛剛秉原的事情,你以為朕真就看看不懂秉權老小子想讓兒子出頭?
朕就是懶得管罷了。
你還非要戳穿, 平添煩心。
偏偏把所有事都挑明,何必呢?
要是看個戲比種地還累,朕乾脆種地去不好嗎?
何必來看戲?
他撇了張靖一眼,繼續張嘴等著美人喂食。
張靖也隻好退下,滿心歎息。
陛下老了啊……
但經過張靖這一番怒斥,場中靜若空林。
無人敢再說一句話。
秋棋和秦衣遙想對望一眼,都搖了搖頭。
內氣牽引酒杯看來是做不到了。
接下來,就真的只能看命了!
第一撥酒杯很快確定了人選,秦衣和秋棋全部落空。
秦衣微微咬緊牙關……
眼神炙熱的盯著即將投放第二撥酒杯的褚遠。
如果大文宴不能出頭,他們就要另找機會了!
下一次再想有像大文宴這麽公開,這麽合適拋頭露面的機會,太難了!
難不成,讓他們假扮萬法居士弟子之名,去參加科考嗎?
那不是過於扯淡了。
而且沒有經歷過鄉試會試的,沒有地方官員舉薦,也不可能直接參加殿試啊。
另一邊的秋棋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
完蛋。
我好像真是讓自己的小聰明給坑了……
我幹嘛要提出流觴曲水呢?!
就為了裝個逼?
徹底耍砸了!
我是瘋了還是怎麽了?
他都想回手扇自己一個嘴巴了。
“噗通”的一聲落水聲。
第二撥酒杯開始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