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正安帝安然無恙的繼續上朝之後,帝都似乎因此而平靜了下來。
但卻極少有人想到,一場更大的風波正在暗中醞釀。
殿試圓滿結束,主考官們夜以繼日的批閱試卷,而那些千裡入京趕考的舉子,也在等著八月十五這一日,張榜公布殿試成績。
秋棋自然也聽聞了前陣子大靖上位不穩,不過他並沒放在心上。
因為這些似乎和他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
他還在繼續有條不紊的執行著他的計劃。
……
雲王薑焱,終於在靖安殿中見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父皇。
並和父皇商議了一下有關西境放糧的事宜。
整個過程融洽無比。
正安帝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但卻並沒有給雲王任何正面的回應。
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態表情也有些呆板。
放糧的事宜,在葉司丞離京之前已經有了一些安排。
葉司丞列了一張放糧官員的名單,並將人員調撥、糧草輸送等問題進行了細化的安排。
雲王也只是想要錦上添花,將安排優化一下。
但看到父皇似乎對這個問題並不是特別關心,想來一定是葉司丞的安排令父皇非常滿意。
他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解了一下有關於正安帝病情的事情後,便出了宮。
出宮後。
他面對陽光,舒心的伸了一個懶腰。
他感覺心情異常的輕松。
邊境戰事有葉司丞親自操持,西境放糧的事宜也幾乎不需要他再插手、操心。
心中一塊壓著很久的大石終於落地。
抱劍看著自家王爺滿面春光,笑道。
“殿下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了?”
雲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是啊……”
二人一面談話,一面登上了候在宮城之外的馬車。
剛一掀開車簾,雲王臉色微微一變,身子向後一頓。
車下的抱劍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想開口發問,雲王卻側過頭來,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二人多年培養出來的默契,豈是他人能比。
抱劍立刻閉口不言。
招呼車把式一聲,就和雲王一前一後進入馬車。
馬車朝著雲王府方向駛去。
車內。
雲王面色鄭重。
抱劍一聲不吭的蹲在車簾後,小心的朝簾外街道掃了一眼。
回過頭朝著雲王點點頭。
雲王這才長呼一口氣,看向馬車內突然出現的第三個人,面帶些許疑惑。
雲王對面。
一身便衣的張靖默默坐著,朝雲王使了一個晦暗不明的眼色。
雲王不太清楚張靖為什麽會毫無聲息的鑽進他的馬車中……
也不知道張靖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但他知道馬車並不是說話之所。
索性閉口不言。
馬車駛回雲王府。
雲王抱劍主仆二人若無其事的走入府中。
車把式則是將馬車帶入後院。
無人注意到的是,一道人影形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閃身進入了雲王府中。
雲王府,議事廳。
抱劍將用人全部驅逐,親自守在議事廳外,不許任何人靠近。
議事廳內。
雲王和張靜面對而坐。
雲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張宗師行蹤如此詭秘,到底是何意思?”
張靖臉色淡淡。
從懷中掏出一個顏色古樸的小木盒,推到雲王的面前。
“殿下不妨先看看這個。”
雲王好奇的將木盒拿到手上,展開一看,眉頭一皺,手微微一顫。
只見木盒之內,紅布襯上,放著一根細小的指骨。
本該雪白的指骨之上,浮現著細密的黑色暗紋。
一股奇異至極的藥香味鑽入鼻腔。
令他不由感覺頭腦有些暈暈乎乎的。
伸手想要拿起那塊指骨細看,張靖卻道。
“殿下且慢,勿要拿手觸碰,其上有劇毒,即便是我也難以輕易抵抗。”
雲王嚇了一跳,忙縮回了手。
有些不解的詢問。
“張宗師,這……是何物?能吃嗎……額,不是,你將此物拿給我,又是所為何事呢?”
張靖解釋了一句。
“這是一塊人的指骨,殿下且細細看那指骨之上……”
雲王先是吃了一驚:“指,指,指骨?”
再看那木盒裡的東西,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不適感。
張靖的表情異常嚴肅,讓雲王心裡一陣嘀咕。
他和這位張宗師,平素裡幾乎沒有任何來往,也沒有任何了解。
只是見面點點頭,行個禮的交情。
今日張靖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反常了。
讓他感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可他又覺得對方一定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說,畢竟是出身帝王家,這種敏感度還是有的。
所以他強壓下心中的不適感,盯著指骨細細看去。
在深黑色的密紋和黃白色的骨骼底色映襯之中,隱隱有一道淡淡的紅色光暈閃爍。
他將木盒轉了一個角度,再看。
淡淡的紅色光暈居然呈現出了一個微小至極的“武”字。
他似乎意識到了一些什麽,臉色鄭重的將木盒蓋上,推回到張靖面前。
“張宗師,你大抵是找錯人了。”
張靖看著雲王。
“哦?此話怎講?”
雲王直嘬牙花子。
“本王只是一位閑王而已,無意與列位哥哥爭什麽所謂的大位。”
“所以,你將此物拿給本王看,毫無……”
張靖沒等他說完,插口道。
“看殿下的意思,是讀懂這盒中指骨暗含的意思了?”
雲王卻站起身,負手而立。
“本王不懂,也不想懂。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張宗師可以離開了。”
“今日之事,本王便當做從未發生過。”
張靖沒動,也沒收回盒子。
停頓了一下,他才說道。
“莫非,就連陛下的生死安危,也難以令殿下回心轉意?”
雲王微微一側頭。
“陛下身為大靖主君,自有天人庇佑,何須本王區區一人來操心?”
“更何況……”
他回過身來,目光灼灼的盯著張靖。
“更何況,陛下之生死,也絕非你的片面之言便能決斷的。”
張靖眼神炯炯,同樣回視雲王。
“若非絕難之時,又豈會有人通過指骨傳信?”
雲王不為所動。
“一根指骨,說明不了什麽問題。”
“一個‘武’字,更代表不了什麽。”
“若是張宗師,想要憑借這根毫無頭緒的指骨傳信來引戰。”
“要本王去和本王那位一人之下的武王二哥作對,那張宗師一定是找錯人了。”
“放眼朝中,就算有幾位不自量力的哥哥,沒有那個實力卻誤以為大位之爭可以插上一腳……”
“但父皇還有大哥,三哥,九哥,三位哥哥都可以是張宗師擇選的人選。”
在雲王看來,未來坐上帝位的人……
一定是在大哥聖子、三哥文王、九哥琥王以及二哥武王,這四人之中決出。
反正肯定不會有他什麽事。
張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看來殿下對希德頗有戒心啊。”
“難道殿下以為今日希德拿上這根指骨傳信求見,乃是殿下的幾位哥哥派來試探殿下奪嫡意圖的敲門磚?”
雲王攤攤手。
“你是不是敲門磚本王不清楚。”
“但說句再明白不過的話,張宗師素來無心奪位之爭,與列位哥哥也始終保持著距離,與本王更無任何來往。”
“今日莫名其妙的來見本王,你讓本王如何信你?你又讓本王如何理解你現在的所作所為?”
張靖手指輕輕點了點桌上的木盒, 認真道。
“殿下如何理解希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是如何理解這根指骨傳信的?”
雲王盯著張靖看了半晌,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是做出了什麽決定一般。
這才說道。
“本王聽聞,昨日蘿國手入宮求見陛下,為陛下診治。”
“而蘿國手乃是一身枯骨之貌,且毒入骨髓,楔刻骨上。”
“這根指骨,如若本王判斷不錯,乃是蘿國手之骨。”
“你將之拿與本王,且其上雕刻‘武’字,想告知本王的無非就是……蘿國手借此傳信:父皇前次大病,與二哥有關。”
“如果此言當真,這便是一項重要籌碼,張宗師只需要將之拿給本王另外幾位哥哥看……”
“依本王來看,另外幾位哥哥完全可憑此善加運作,並向父皇闡明前情,便能讓二哥吃不了兜著走。”
“父皇大病得愈,多虧了蘿國手以命換命,若這真是蘿國手想要告知的訊息,父皇必會相信。”
張靖話鋒一轉,語氣轉而凝重,犀利道。
“殿下當真相信,那所謂地以命換命之言?”
“殿下又當真相信,此刻坐在龍椅之上的人,還是大靖當朝的正安帝?”
一語落地,仿佛平地驚雷驟然炸響。
不僅是雲王大吃一驚,就連門口聽到了隻言片語的抱劍都差點栽倒在地。
雲王感覺雙腿有些發軟,額頭上大汗淋漓。
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張宗師,此話,可不能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