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天命傳說》這個遊戲吧?”

　　梅原開門見山，緊緊地盯著陸英。

　　“......”

　　見瞞不過去了，她只能點頭，“嗯......”

　　“我就在玩這個遊戲。”

　　梅原停頓了一會兒，目光卻始終不離陸英。他又繼續說道:“然後，我在遊戲裡有個朋友......他叫夏目雷特。”

　　“......”

　　陸英咬著下唇，躲開他的視線，“嗯。”

　　梅原湊了上來，“現在，我懷疑你......”

　　“你爸爸就是我的那個網友！”

　　“......”

　　陸英平靜地抽了張紙巾出來，在額頭上輕輕一擦，直接就濕透了。

　　“哇。”

　　......

　　“誒?”

　　梅原有些意外，“你爸爸不玩遊戲?”

　　陸英點點頭，“從來都不。”

　　她望著他，眼神真摯，保證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偷偷玩呢?”

　　“不可能。”

　　梅原擰著眉想了一會兒，又打開夏目雷特的個人主頁，“這個手表你見過嗎?”

　　“是不是和你爸爸的手表很像?”

　　何止很像，這就是同一塊表。

　　“很像，但不一樣。”

　　“誒?”

　　陸英面不改色，但不敢再跟他對視了，“我爸爸那塊手表的表盤是金色的，而這一塊是銀色的。”

　　梅原盯著手機上的照片怔了好一會兒，“原來是同款啊......”

　　他的神色有些遺憾，但也松了口氣，“還好不是。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呢。”

　　陸英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

　　她也不知道萬一哪天自己被發現了，要怎麽面對梅原......還有蘇葉。

　　“而且......”

　　她目光一抬，“而且?”

　　梅原想了一會兒，“我那個朋友吧，偶爾也會表現出壓抑的一面......我還挺擔心他的。”

　　“......”

　　“可能他在生活中的壓力比較大，雖然在遊戲裡他偶爾也會發泄一些情緒，但很快就會強迫性地克制自己。我觀察了很久，這都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了。”

　　“......”

　　梅原回憶著夏目雷特那張酷似自己的面孔，“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和你一樣，挺安靜的，一個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你怎麽了?”

　　陸英忽然低下腦袋，伏在木桌的邊緣。

　　“......有點累。”

　　梅原站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你繼續說。”

　　梅原愣了一會兒，又緩緩坐了下來，“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我只是覺得，如果他是你爸爸的話，至少可以幫他舒緩一下壓力什麽的......”

　　“可惜不是。”

　　梅原輕輕點頭，“畢竟在遊戲裡不太適合直接和他說這樣的話呢。”

　　“總有一天......”

　　陸英的聲音從桌子下面飄了上來，“如果他需要你，你會發現她的。”

　　“她可能會羞於啟齒，但是......不要放棄她。”

　　......

　　梅原和陸英在咖啡廳裡一直坐到傍晚才離開。在前往車站的路上，他媽打了個電話過來。

　　“沒準備你的晚飯，別回來。嘟——”

　　“......”

　　手機又響了。

　　“轉告陸英，我覺得她家裡也沒有準備晚飯。嘟——”

　　“......”

　　這暗示得也太明顯了。

　　梅原看向駐足等著自己的陸英，“一起吃個晚飯再回去吧。”

　　“......我們?”

　　“嗯，只有我們。”

　　......

　　梅原的選擇仍然是雲之上餐廳。

　　一是因為距離很近，步行過去也用不了十分鍾的時間;

　　二來，梅原也不知道附近有什麽別的高檔餐廳，陸英更是如此。

　　“點吧。”

　　梅原將點菜器遞給陸英，“隨便點，房東有錢。”

　　陸英望他一眼，接過了點菜器。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吃些什麽，畢竟前兩次過來主要負責點菜的人都是蘇葉，她只是陪襯。

　　在琳琅滿目的菜品裡翻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什麽，將桌上的另一個點菜器也打開，遞給了梅原。

　　他不肯接。

　　“......你這樣我可要漲租了。”

　　“漲吧。”

　　“......”

　　梅原一臉無奈地接過點菜器，“我就是不知道吃什麽，才讓你點的啊。”

　　這就是所謂的選擇越多、選擇時越困難了。

　　餐廳前台的經理很快注意到了這邊，拿起對講機說了一句什麽。沒過多久，一名滿臉熱情的服務員來到了梅原和陸英的身旁。

　　“先生，小姐，我們雲之上餐廳在黃金周剛剛推出了一份情侶套餐，嘗試過的客人滿意度都還挺高的。

　　請問你們是否要嘗試一下呢?”

　　情侶套餐......

　　梅原倒是不介意。

　　他看向陸英，她卻拿起點菜器遮住了自己的臉。

　　“......那就試試吧。”

　　“好的！”

　　服務員大喜，帶著更加真誠的笑容離開了。

　　既然已經選定套餐，陸英也一臉淡定地放下了點菜器，甚至主動將梅原手裡的點菜器也接過去，一起放到了邊上。

　　“現在獻殷勤也遲了，房租該漲還是要漲的。”

　　陸英飛來一眼，自己卻沒忍住露出了微笑，“協議已經簽了，兩年的租金也已經一次性付清了。”

　　“這麽果斷?”

　　“比買房劃算。”

　　“那倒也是......”

　　梅原往後一靠，“雖然到時候把房子賣出去也不會虧，但現在這個時代，買房已經是賺得最少的投資之一了。”

　　“那你爸媽......”

　　“他們沒時間。”梅原聳了聳肩，“與其費時費心打理，不如買幾套房保值，還能給我們暫時住幾年。”

　　兩人正聊著，情侶套餐中的第一樣就上來了。

　　“......唔。”

　　是兩杯紅酒。

　　鮮紅的液體在水晶杯中搖晃，酒杯上映照著餐桌對面麗人的臉，也染上了緋紅。

　　梅原這才意識到，所謂的情侶套餐，是以成年人為目標客戶的。

　　緊隨其後的是兩份心形的芝士布丁。再之後便是主菜:兩盤香煎澳洲肉眼牛排配黑胡椒汁，以及烤挪威三文魚。

　　還有一份水果拚盤，會在餐後上桌。

　　“請慢用。”

　　服務員滿面微笑地退下了。

　　梅原端起酒杯輕輕搖晃著，猶豫了片刻，“該說些什麽嗎......”

　　陸英也端起那杯鮮紅，跟他碰了一下。

　　“歡迎返校。”

　　“唔。”

　　......

　　夜風微涼。

　　陸英用手背碰了碰臉頰，有些燙手。

　　“你還好嗎?”

　　梅原轉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那緋紅的臉頰上，“一沒注意，你就把整杯紅酒都喝完了......”

　　“......沒事。”

　　陸英搖搖頭，卻感覺臉頰變得更燙了些。

　　兩人用過晚餐後，此時正在街上漫步目的地走著。

　　期間，陸英的父親打了個電話過來。在她表示自己在和梅原吃飯後，他也就放心許多，不過還是交待了一句“早點回家。”

　　入秋後，夜裡的溫度低了許多。

　　夜風一陣一陣吹來，梅原不由得抖了抖。他穿得單薄，上身就一件長袖，因為出門時壓根就沒想到夜裡他還會在外面遊蕩。

　　陸英見狀，便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了過去。

　　“不用了......”

　　陸英沒有收回，又往他面前伸了伸。

　　“不是......”

　　梅原被迫接過她的外套，“你看我的時候得抬起頭，就沒覺得咱倆的體型......嗯......有點差距嗎?”

　　陸英抬頭看著他，在酒精的催動下，態度意外強硬。

　　“穿得上。”

　　梅原試著套進一隻袖子，沒有什麽阻礙，但他的身材比陸英寬了許多，想披上外套就難了。

　　他停了下來，“你看吧......”

　　陸英抿了抿嘴，走到他面前將外套扒了下來，換了個方向對著他。

　　“套上。”

　　梅原順從地將雙手插進袖管裡，雖然穿不上，但套在胸前擋風並不成問題。

　　而陸英自己身上，也不過是一件短袖加一件外套。 外衣給了梅原，她抱著手臂縮在風裡，整個人顯得更加小巧玲瓏。

　　就像一隻......

　　麻雀。

　　雖然兩者之間的差距無異雲泥，但看著眼前小小的一隻陸英，梅原很難不聯想到自己小時候救助過的一隻落雀。

　　那就是一隻普通的麻雀，在料峭春雨裡摔落在地，被還是小學生的梅原撿了回去。

　　小小的一隻，卻無處安放。

　　梅原試著將它放在臉盆、鞋盒和鉛筆袋裡，怎麽都覺得不合適，最後只能捧在手中。

　　微潤的羽毛緊貼手心，雀爪輕輕撓過的感覺，他至今都還記得。

　　下班回家的薛寧，在鞋盒裡塞滿了碎布和棉絮，又讓梅原親手撐了個小窩出來。但等到他吃過晚飯回到房間，窗台上的麻雀已經飛走了。

　　小學生的眼淚總是不值錢，事到如今想起來還有些羞恥。

　　但梅原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薛寧揉著他的腦袋所說的那句話。

　　“......那麽，總有一天它會飛回來的。”

　　(我真的撿過麻雀，還不止一隻。。但家裡人說碰到麻雀會長雀斑，又放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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