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王朝自太宗肖石峰起,又歷經景帝、文帝二朝。
景文二朝時,重文輕武,注重發展經濟,安撫民生。
其時國內一片盛世繁榮景象,而遠在塞北的邊疆之地卻頻遭北蠻人襲擾。
領頭的,正是北蠻刀神,名叫拓跋睿,被北蠻王封為神威大將軍。
拓跋睿時常率其帳下白虎營劫掠邊境軍營物資,太平王朝駐守邊疆的大將軍嶽穆武幾次埋伏欲捕,均無功而返。
由於連年物資常有被盜且數額龐大,又苦於拓跋睿在北蠻軍中,常率兵侵擾蠶食守邊將士,太平王朝一時無法將處於大漠之中的傲北國連根拔起,於是文帝十五年降旨駐防北疆的三十萬大軍後撤三十裡地廣鑄城牆,以禦北蠻入侵,保中原安寧。
後文帝死,太子肖乾澤即位,感北疆之痛,決心勵精圖治,收復塞北失地,定國號元武。
……
元武初年,太平城外五裡地樹林。
時值盛夏正午,太陽十分毒辣,林間官道上走著一老一少兩人。老的已經接近八十歲,少年才十八年紀。
老人顯然有些體力不支,慢了下來,而走在其前面的少年則是越走越快。
別看這少年越走越快,其實他也很累,這點從他同樣滿頭大汗的樣子上就看得出來。
只不過這個少年第一次來京都,想早點看看京都的繁華。
當然,少年也想盡快走到城裡吃上一碗熱飯。
跟在其身後的那個老人終於忍不住了,只見停了下來,將拐杖用力敲了兩下地面,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安靜的林子中顯得格外清晰。
那老人咳嗽了兩聲,方道:“臭小子,只顧著自己走,也不知道攙扶一下爺爺。”
“這有什麽辦法。”少年仍然繼續往前走,只是步伐多了幾分特意的輕松自在:“早上路過那家燒餅攤,你硬是不吃,現在倒好,沒力氣了怪誰。”
“哎。”那老人搖了搖頭,邊歎息邊再次動了起來,畢竟這個孫子的性格他還是比較了解的,自己這個做爺爺的在他眼裡,也不過是一個老當益壯的人,卻總是喜歡倚老賣老。
老人一邊放慢腳步往前趕路,一邊叨叨道:“咱們說書一次能掙幾個錢?如果不是我時常省吃儉用,你都長不了這麽大。”
“別怪我沒教你啥事,起碼說書這個飯碗你現在也勉強能吃。節儉的美德我從小培養你,以後你在這盛世中,想餓死都難。”
“我像你這麽大時,都是一個人行走江湖,六十年來,從沒有遇到過走投無路的事情。”
話鋒一轉,老人走了幾步又道:“可惜現在老了,又跟著你這個不孝順的孫子,算是白養了。”
老人的這幾句口頭禪在這兩年來時常掛在嘴邊,少年聽得耳朵都磨出了繭子,因此依然無動於衷。
少年叫林大器,身形勻稱,皮膚黑了些,但是額頭寬廣,雙目有神,鼻梁也算挺拔,綜合來看倒也是一副英俊模樣。
老人也姓林,之前祖孫兩人一直在嶺南、肅慶一帶說書謀生。
但是其實,這二人並無血緣關系。林大器當年因為其父母家裡孩子多,養不起,便讓路過的老人收養了。
老人那時已六十出頭,想到自己膝下無子,以後老來孤獨,便挑了個最機靈的,也就是當時才五歲的林大器。
可誰知,跟著老人的日子久了,林大器常年拋頭露面,混跡於其周圍,導致他比一般的孩子早熟。
小時候的機靈勁倒是一直陪伴著他,只是可愛這個形容詞離他是越來越遠,長大後的林大器甚至有時候被老人認為是一個累贅,可是無奈自己選的孫子,還是要硬著頭皮養著。 而且都這麽大了,想扔掉他也不切實際。
這孫子,終歸是機靈著。
……
又過了半個時辰,老人艱難地抬起頭來,終於看到了不遠處模糊的太平城三個大字。
而他那個孫子林大器,早早地已經在前面一處陰涼地歇了有一會兒了。
“臭小子。”老人稍微歇息了一會兒,深呼吸了兩口氣,便又起腳繼續趕路了。
太平城越走越近,林大器小跑著跟了上來,在老人身旁吹風問道:“我說老頭,進城後咱們先去吃一碗面吧。”
老人似乎在與其慪氣,將頭微微偏向了另一側,繼續走著。
“哎呀,你這小老頭還挺有脾氣。”林大器換到了老人偏頭的那一邊,低聲問道:“老頭,你還有多少積蓄?”
老人再次將頭偏向了相反方向,林大器又估計重施,出現在了老人的視野中:“老頭啊,好歹我平日給你當苦力,咱們為了來這京城,已經三天沒開張了。現在孫兒這兜裡空空,能不能活下去全指望你了。”
“哼。”老頭冷笑了一聲,便不再言語。臉上表情急轉,一臉笑意地迎上了守城門的士兵。
“哪來的?”那個士兵聲音倒是宏亮,問話也簡單明了。這個時間點大多數人還在午睡,因此城門處冷清了些。就連城內的街道上,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幾人。
老人客氣地說了他們的來處,又拿出了城內四方客棧老板的書信,那士兵簡單囑咐了兩句,就側身讓他們祖孫二人進了城。
在林大器眼裡,老人這些動作都是多余的,因為這裡可是京都,到處都有朝廷的夜鷹眼線,莫說他們這兩個從衣著上看就是小老百姓的角色,即便是真的想來太平城乾點大事的人,這守城的士兵照樣放進去,畢竟這些人一進去,也多半是有來無回。
眼前的太平城街道很寬,街道兩旁十步外擺滿了小攤,只不過多半的攤主也都在休息。
那老人輕歎了一聲道:“十幾年前來過這裡,沒想到光陰似箭,這裡的景象倒是沒什麽變化。”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大器突然發現老人的腰板挺了,神色也與之前不一樣了,臉色更是紅潤了起來。想來這老頭好面子,一生都是體面人,如今故地重遊,怎麽也會提起百倍的精神來。
林大器忍不住問道:“老頭,你和那個吳老板真的是故交嗎?”
“當然。”老人神氣地說道:“當年我遇到他時,他還是個做苦力的,我那時買了碗餛飩在街邊吃,見他嘴饞,便也盛了一碗給他。如今這小子出息了,也想給咱們一口飯吃。所以啊,我常跟你說,贈人鮮花,手有余香。”
林大器道:“老頭,看來你積的陰德不少啊。”
“那是。”老人一對話,發現林大器用詞不但,便舉起手來佯裝要打林大器,林大器早就離了老人兩丈遠。
“臭小子。”老人又起腳了,邊走邊道:“這裡是京都,你平時口無遮攔慣了,在這裡還是悠著些好。”
……
四方客棧內,老人先進門,林大器在門口看店小二殺魚。
老人說的話果然不假,那老板留著一撇八字胡,一下子認出了老人,趕忙走出來握住老人的手寒暄。
老人一點也不生分。那老板告訴老人,今天不出工,房間都給他們爺孫備好了,等下再讓後廚炒兩個菜送上去。
老人笑呵呵地從懷中摸出了一錠大銀,對著那老板說道:“小吳啊,今天老頭子故地重遊,高興!我們說書人都有講究,第一天一定不能吃主雇家的東西。你幫我想想京都都有什麽美味,給我上一桌,再整點上等的黃花酒,老頭子就好這口!”
“好的,馬上安排。”那老板收了銀子後,又殷勤地跑向了後廚。林大器後腳跟進來,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直了:“老頭,原來你還有這麽多錢。”
那老人雙手背到身後,搖頭晃腦地邊走邊唱道:“我有一杯酒,足以慰平生,佳肴入吾口,做鬼也風流!”
“也風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