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來盼去,這一日,營帳內,拓跋睿終於等來了那三十萬大軍的消息。
進來的,有朝中老臣察爾木帖以及年輕的刀疤將軍,耶律啟功。
這兩位,雖然年紀不一,卻都是耶律家的托孤大臣,說來說去,他們耶律家,還是比較相信自己人。
而拓跋睿,也深諳此間貓膩。若說這北蠻王廷,文有金兀仁,武有拓跋睿,但這兩個最出名的人物,卻不是實權的主要掌控者。
在北蠻王城,所有的禁衛軍現在已經撥至老狐狸察爾木帖門下,而另外的一大主力,則是耶律啟功的親信部隊,並且就連拓跋睿軍中,除了他自己培養出來的白虎營外,底下的統兵將領,有一半多都是皇親,根本不可能全部聽他的。
也因此,說到底,傲北國皇室,終究還是掌控者全國的命脈。
若拓跋睿知道他們兩個要來,定會出營親自迎接,但是這兩人不報而來,著實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拓跋睿混跡江湖多年,同樣也是老狐狸,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給足這些皇親面子,自己才有機會去實現抱負。
眼下,二人已進帳。
那個察爾木帖,一臉慈祥,笑得眼邊的皺紋都出來了,但是拓跋睿知道,此人笑裡藏刀,不好對付。至於那耶律啟功,倒是真性情。他早就想將拓跋睿這個外姓人取而代之,自己統領軍隊。他始終認為拓跋睿不過是一介莽夫,打仗靠的是自己的武力,因此遲遲攻不下中原。
所以一進帳,跟在察爾木帖身後的耶律啟功,顯得有些傲慢無禮。
拓跋睿眼疾手快,趕忙放下兵書,故意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口中直呼:“不知二位大人深夜到訪,老夫失禮了!”
剛要行禮,那察爾木帖趕忙上前攙扶,客氣道:“大將軍言重了。我二人知大將軍日理萬機,又有要事相商,故而先斬後奏,來討擾大將軍。”
拓跋睿故意不去看那耶律啟功,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便請察爾木帖上坐帳內帥位。
察爾木帖見了,忙推脫道:“大將軍是先王托孤第一重臣,即便是在朝廷中,在下亦不敢居於大將軍之上。如今又是在大將軍軍中,大將軍不坐帥位,在下更不敢入座。”
“那好。”拓跋睿眯起眼睛,余光掃了一下耶律啟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既然大人不肯上座,那麽老夫就卻而不恭了。如有要緊事,可盡快詳談。”
……
三人都入座後,那察爾木帖便開門見山道:“先王囑咐啟功將軍的三十萬大軍已訓練完畢,大概三日後,便可交付給大將軍。只不過,原本要更早才對。今日,啟功將軍特地邀請在下過來,親自給大將軍賠罪。”
拓跋恭聽了察爾木帖這話後,皺起了眉頭。像這種客氣的鬼話,他自然是不信的。
且不說別的,就算是單憑這兩個皇親以前對自己的態度,也不可能這麽誠懇地來向自己道歉。
而且先王已死,少主年幼,這二人又是托孤大臣,掌控著王城和大半個傲北國的軍隊,既是皇親也是重臣,自然有恃無恐,何怕他這一外姓?
所以當聽到察爾木帖的話後,拓跋睿隱隱能感覺到其中的陷阱,隻思慮片刻,便笑道:“無妨,這三十萬大軍,也不是那麽好交付的。看得出來,啟功將軍雖然年輕,做事卻沉穩老練,深知用兵不是兒戲。倘若先王在世,一定會欣慰自己沒有看錯人。”
那耶律啟功也知道拓跋睿無非是在恭維自己,
便冷笑了一聲。 察爾木帖笑道:“既然如此,那兩位將軍彼此心中無間隙,在下也就放心了。”
拓跋睿點了點頭,想起那日耶律彥德跟前,自己卑躬屈膝,在這二人極盡嘲諷的眼神下,無奈誅殺自己的愛徒,心中頓時閃過一絲憤懣。
但是隨之,又被理智佔了上風。
常言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拓跋睿低頭了這麽多年,再忍讓幾年又有何妨?
於是便將話題引轉,問道:“既然確定了三日後交接兵權,那麽在哪裡交接?”
察爾木帖看似有備而來,徐徐道:“在下建議,便在天山處交接,可好?”
“天山?”這個地名對於拓跋睿來講,再熟悉不過了。
天山,便是北疆境內的一座大山。當年中原軍隊退守三十裡地,天山便拿到了拓跋睿的手中。
察爾木帖解釋道:“大將軍原本已經威名遠揚。倘若在天山處交接,聲勢要大,要讓那些駐守在北疆的中原士兵聽到,要讓那嶽穆武老狐狸聽到。中原有這麽一句古話,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倘若他們得知大將軍帳下又增添三十萬新軍,肯定軍心渙散,不戰自潰。”
拓跋睿聽了,突然大笑起來,但隨之又是一臉嚴肅,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耶律啟功與察爾木帖都有些不知所以然。
只聽拓跋睿道:“大人不愧是軍中智囊,這招殺人誅心的狠招,也就只有大人這般人能想出來。”
察爾木帖聽到這番恭維的話,也只能乾笑回應。
而耶律啟功,嘴角上揚,眼神中,又滿是犀利。
他們二人心知肚明,那嶽穆武雖然不擅進攻,卻擅防禦。拓跋睿帳下增兵三十萬的消息一旦傳出,中原軍隊必定會想方設法應對。到時候,拓跋睿的心腹主力衝殺在最前面,肯定會損失慘重。而他們兩個,利用拓跋睿來增進自己的軍功,增強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與威信,無疑是一筆一石二鳥的不賠本買賣。
那拓跋睿豈能不知?都說這戰場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倘若將自己一切的實力都暴露在中原軍隊面前,那麽阻力必將增大。
所以,拓跋睿對於這二人的小人行徑,已經是咬牙切齒,若不是為了他自己的大局,早就動手先將這二人斬殺了。
而從拓跋睿突變的神情中,察爾木帖自然能看出一些端倪。只不過,他相信,拓跋睿不敢違抗自己的這個建議。因為這個建議,也是聖旨,倘若拓跋睿違抗,那將是對大王的不敬。
想到這一層,拓跋睿也突然心底一涼。想不到當今大王,雖然年輕,表面寬厚賢達,竟是如此深謀遠慮的腹黑之輩。若此戰損失慘重,也是察爾木帖二人負責,而這二人,又將因軍功將損失全部補上。此事裡裡外外,雖然能感受到大王的氣息,卻是無從查證。
對於這點,拓跋睿既欣慰,也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