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趕到時,許毅剛剛離開不久。
他看了一眼緊鎖著的辦公室門,略想了想,拔腿就追。
許老教授的生活作息相當固定,這會兒應該是往回家的方向走。
雖然,這一世他還沒機會知道老師的住所,但現在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他不希望造成誤會。
在首音西大門和三食堂之間,坐落著一大片教授的宿舍,許毅就住在那裡。
這裡環境清幽,但畢竟是老房子了,不如現在的商品房舒適。
但許毅潛心藝術做學問,住在大學裡最方便。家裡的兒女一直勸,他也不肯搬。
許毅經過宿舍下面的小操場,看見路燈將自己腳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忽然童心大發,跟自己玩起了踩影子的遊戲。
江燁趕到時,看見的正是手舞足蹈的老教授。
跑得有些急了,他撐著膝蓋喘了好幾口氣,才直起身子叫道:“老師!”
許毅的背影一僵,舞在空中的手頓時停住。
轉過身來時,他還是那個和藹可親端正嚴明的老教授,就好像剛剛江燁只是眼花。
“江燁?”許毅有些訝異,問道:“你怎麽來了?”
他隨即想到些什麽,“難道,是在歌劇院有什麽不順利?”
不過,這不應該啊。
許毅正想著,江燁已經走到了他跟前,說:“不是的,老師。我今天來找您,是有事情想對您說。”
“什麽事?”
許毅指了指操場旁空著的長凳說:“我們坐著說。”
“我幫您拿。”
江燁接過許毅的牛皮包,把手裡拿著的外套鋪在長凳上,才扶著老教授坐下。
“這孩子……”許毅嘴上埋怨著,坐下的時候卻舒服的眯了眯眼。
學生上進,又懂得尊師重道。
沒什麽比這更讓老師開心的事情了。
江燁並沒有坐,肅著手站著說:“老師,對不起。”
“怎麽了?”
“明天,我就要去參加全民偶像的海選錄製。”說完,江燁深深地鞠了一躬,沒有起身。
“你!”
不妨江燁忽然說出這句話,許毅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看著學生面對著自己的發頂,老教授伸出的手指不住顫抖。
“你啊!”許毅恨鐵不成鋼道:“我是怎麽說的,你又是怎麽答應我的?!”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對江燁寄予了多少厚望,此刻就有多破滅。
他很想一巴掌拍下去,但良久後卻收回了自己的手,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罷了,年輕人總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
江燁這孩子條件的確是好,他進娛樂圈獲得的名利,當然比在一個不為大眾所知的歌劇院裡要多得多。
忽然間,許毅有些心灰意冷。
不止是因為江燁。
是因為他清楚明白地知道:江燁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搖了搖頭,他連話都不想說,撐著長凳想要起來。
江燁雖然一直保持著鞠躬低頭的姿勢,卻一直留意著老教授的動靜。
見狀,忙伸手去扶。
許毅沒有甩開他的手,就著他的力量站了起來。
大環境如此,他又怎麽能遷怒到這個孩子身上?
“說說吧,你怎麽想的?”
老教授還願意給自己解釋的機會,讓江燁更加心中有愧。
“老師,我不是為了出名。
” 他把那天在私人會所裡周傑的話說了一遍,道:“我並不向往大明星的生活,但他有一點說得對。”
“歌劇藝術,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實在太過遙遠。甚至,就連很多喜歡歌劇的人,都不知道在國內有像您這樣的藝術家,一直堅持在做我們自己的歌劇。”
許毅沒有打斷他,江燁說的確實是實情。
“老師,我是這樣想的。”
說到這裡,江燁的眼睛閃閃發亮,道:“既然選秀節目看的觀眾很多,那為什麽我們不用這樣好的平台,來宣傳歌劇,宣傳《花木蘭》呢?”
是的,這才是他決定參加全民偶像的真實目的。
選秀造星,已經成了當下娛樂圈最普遍的現象。
不止是電視台,各大視頻平台也樂此不疲。
和以往靠“星探”發掘明星相比,這個模式的成功之處在於“養成”。
觀眾參與了選手從素人到出道的過程,為他們投票、在他們身上投射情感,看著他成長、出道。
哪怕那個人並不完美,粉絲也會認為他足夠真實。
選秀不止是節目組和選手的事,還是一項有大量觀眾參與的娛樂活動,互動性極強。
湘南衛視作為選秀節目的鼻祖,比任何平台都更有優勢,影響力更大。
江燁作為被看好的選手參加到節目中,他會獲得比普通選手更多的曝光量。
他的身份背景,自然就會被喜愛他的粉絲們所接受,去了解。
這,難道不比任何宣傳都有效嗎?
許毅驚訝地看著他, 這麽說來,卻是自己錯怪了學生。
想了想,許毅說:“你有這樣的打算,我就怕你事與願違。電視台會允許你這樣做?”
他雖然不了解娛樂圈,卻也知道湘南衛視的廣告費用,是所有地方衛視中最貴的。
節目組會允許江燁用湘南衛視的收視率,來給《花木蘭》做廣告?
江燁胸有成竹道:“會的,節目組就喜歡有故事的人。”
許毅啞然失笑,點頭道:“這倒是。”
兩人邊聊邊走,不多時江燁已經將許毅送到了他所住的宿舍樓下。
許毅看著他心情複雜,道:“江燁,我並不希望你為了歌劇做出這樣的犧牲。”
娛樂圈太複雜,江燁去參加選秀,就等於半隻腳踏入了娛樂圈,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我知道。”江燁哪能讓老師擔心,忙道:“老師放心,我不會跟他們簽合同。”
只要不簽合同,他就不會受製於人。
這也是為什麽他提出這個條件的原因。
“看來,你都已經想好了。”許毅叮囑道:“就算是這樣,你到了節目組也要小心謹慎,別得罪人。別覺得你沒簽合同,他們就拿你沒辦法。”
江燁點頭答應:“我會的。”
許毅抬腳就要進宿舍樓,忽然想起一事:“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裡?”
“老師您忘了?”江燁笑得分外誠懇:“有一次您讓我回來替您拿資料。”
“有這回事?”老教授嘀咕了一句,自言自語道:“可能真是自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