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沒有想過自己可以走的這麽突兀，也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離開。

　　一個人，一個箱子，一部手機，就這麽去面對著這個陌生的世界。甚至於之前夢裡，柳林還夢到過，自己離開的時候，會不會城隍廟中的神靈顯靈，自己與他們談笑風生，會不會馬小寧再出來，和自己說一句話，師父會不會笑出眼淚來。

　　所有的一切，但是柳林沒有如此選擇，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非常突兀的離開消息會有這樣子的選擇。

　　但是，他做了，沒有祝福，沒有告別，突兀的像自己穿越一般，同樣的，他知道，他不想看見柳青雲難過，也不想讓他不開心，就這麽悄無聲息，突兀的離開，或許會沒有離別的痛苦吧。

　　想是這麽想的，但是，就像自己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做出選擇一樣，眼淚也不知道為什麽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明明不傷心的，但是眼睛酸，嗯，就是眼睛酸。

　　沒有驚天動地，沒有可歌可泣，沒有餞行酒，沒有一切…

　　柳林的步子很快，可能源自他喜歡打拳跑步的原因，呼吸很平穩，額頭上也沒有汗珠，透過濕潤的光，看著眼前的路，可能看的會更清晰。

　　前方，已經快到鎮子口，紅色的柱子彩色的牌樓，鮮豔的祥雲圖案，點綴出個威嚴的建築，兩個小石獅子左右臥著，頭頂卻很不合時宜的立著兩個礦泉水瓶，也不知道是哪家調皮的孩子，坐在上面玩的時候留下的。

　　日出的第一抹光還沒有照射下來，整個世界還是灰白色的，就像柳林現在的心情。

　　“聊兩句的時間有麽?”

　　這個姑娘的聲音出現的就像離開般的突兀，但是好像也很合情合理，畢竟她是馬小寧，她也是阿涼！

　　“馬小寧，你怎麽來了?”隨著柳林硬生生忍著不去直視前面立在自己正前方的姑娘，也在努力的克制眼角的淚水不要滴落。

　　身子半靠在石獅子上，箱子放在手邊，伸手揉了揉眼睛，努力的給嘴角掛上個新的笑容。

　　馬小寧很平靜，半回答半糾正道:“聊幾句，算是送行，還有以後叫我阿涼吧，馬小寧不過是我的一段記憶，我不喜歡別人用我的一段經歷來定義我。”

　　“呵?”柳林有點自嘲的笑笑，不過他很明白這種感覺，因為他也是外來客，而這個世界的柳林，也成為了他的一段記憶，相比之下，他也不喜歡這種方式。

　　“阿涼。”柳林叫出了這個名字，同樣的也繼續說道:“你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是來告訴我這些的話，我覺得，不必了！”

　　阿涼那淡淡柳眉之間擰出個不解的形狀，她自己的神通，就是觀盡人心，可是眼前這個十八歲的小夥子，穿著件黑色的短袖，不是特別胖，身材也比較勻稱的十八歲小夥子道:“你不想知道未來的一些事情嗎?”

　　柳林搖搖頭表示著拒絕笑道:“趨吉避凶麽?趨吉吉可來?避凶凶能去?”

　　突如其來的一句反問，讓阿涼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可她眼前這個小夥子，很是老成的指著前方灰蒙蒙的路道:“前面的路上會發生什麽，我不知道，可能會出現一條蛇，讓我驚嚇幾分，可能會出現條狗，朝著我狂吠幾聲，可能會出現我喜歡的姑娘，讓我一親芳澤，什麽都有可能的路，走著不才更有趣麽?”

　　阿涼露出思索的樣子，像是覺得挺有趣，接下來看著柳林的眼神都不一樣，

不一樣的有些讚賞起來。　　青色的衣袖之下，露出截藕般白皙的手臂以及玉指，隨著五指張開，從手心中央冒出兩隻蝴蝶，兩隻半黑半白的蝴蝶，中間的分割位置基本上涇渭分明，而黑與白萬分對稱，緩慢的朝著柳林飛了過來。

　　阿涼的身影隨著蝴蝶距離柳林的眼睛越來越近，也變得越來越透明，留了一句:“法眼如炬，看盡繁華！”之後徹底消失。

　　就在話音落地之時，沒封柳林反應過來，那兩隻飛舞的黑白蝴蝶突然間如同出膛的子彈，直射進柳林的雙眼。

　　出於本能反應的柳林，眼皮瞬間閉了起來，但是沒有疼痛，沒有火辣，也沒有任何的不適，就像滴進去兩滴眼藥水，反而冰涼舒服無比。

　　眼前的路，看的似乎更清晰些，而且眼睛的余光瞄向遠方，隱隱約約的看到，有個淡淡的人影，穿過了樹林，雜草，牆壁，朝著自己根的地方，城隍廟而去。

　　“法眼?”柳林不太清楚法眼的具體作用，但是黑白蝴蝶來看，他似乎猜到了其中的作用。

　　靠著的身子從石獅子上直立起來， 拉著旅行箱，繼續趕路。

　　廟裡，柳林屋子當中，在柳林剛剛離開的時候，柳青雲就已然清醒，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喝醉，也沒有睡著，那些話，算是借著酒勁發泄，同樣的，自己的那些曾想，也希望自己的徒弟真的能夠做到。

　　一雙老手展開柳林留下的紙條，上面的字很簡單，只有一句話，沒有所謂的長篇抒情，也沒有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語言，反而很平凡，平凡到沒有任何文采，小孩子都會說的一句話:“師父，我會在天下處過的很好！”

　　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讓這老人混濁的眼睛裡面有了笑意，有了再呵幾杯烈酒的衝動，而且他也是這麽做的，他很開心，同時也很傷心。

　　渾身酒味的他，似乎也變得有些不守規矩起來，沒有洗漱，沒有收拾自己，邋遢的走進廟裡，依舊是點燃香燭，坐在自己以往的桌子跟前，看著封鎖完好的功德箱，還有昨天他交給自己的鑰匙，心裡也清楚，柳林沒有取走一分錢。

　　柳青雲不免更得意幾分，甚至敢在廟裡正殿之中哼點斷斷續續的小曲，雖然得意，但是心裡也是明白外面很難。

　　從衣服中取出手機，第一件事，打開手機銀行，朝著柳林的帳戶中匯去了十萬塊錢，但還不忘在轉帳時間那裡點擊了延遲一日到帳，隨即又給自己那個老朋友，欠著自己人情的老朋友發了條信息。

　　可能柳林的這種簡潔是跟柳青雲學著的，上面只有一句話，那就是柳林的姓名和聯系方式，多余的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