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上官席月是新手，熱心加耐心，兼之到處拚接，以至於毫無規律可循。

　　回城的路上俞林一直在研究上官席月的機關術。

　　吏部藏書樓的《墨經》裡面記載的墨家機關術與上官席月的手法略有不同。

　　事實又一次證明理論與實踐的巨大偏差?

　　俞林沒有問墨白，這種入門級的機關術，墨白不會給出意見。

　　換一種方式理解，機關術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是永動的，持續的時間長短取決於布置者的修為，上官席月布置的只能維持三次。

　　這也是為什麽上官席月布置完機關後俞林一直沒有嘗試射箭。

　　不過這一刻俞林想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了解本質還需要從前後的差別之中找問題。

　　瞄準目前，彎弓搭箭，破空聲清脆，箭斜著插進前方樹乾。

　　俞林思索片刻，又射了一箭，結果依然，斜著插進樹乾。由於失去知覺，箭出手的微妙變化體會不到，但聲音是不會騙人的，它與之前的並無異樣。

　　走到樹旁打量插進樹乾的箭頭，深約五寸，比往常提高近一倍。

　　在不改變力與方向的情況下發揮出更大功效?滑輪！滑輪不僅能改變方向還能省力，怎麽一開始沒想到這裡，上官席月在弓上布置的機關術正是魔改的滑輪原理。

　　想通這一環，俞林所有的困擾都煙消雲散，根據《墨經》開始布置機關術。

　　起初的手法很青澀，隨著時間的推移，俞林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同一套動作，逐漸摸到初級機關術的要領。接下來拆除上官席月布置的機關術，俞林發現了漏洞！箭之所以射偏，正是因為上官席月杠杆布置得不規整。

　　重新在弓上布置機關，俞林還發現機關有極限，到了一定的層數就不再增加作用，反而會成為累贅。

　　俞林想到《墨園》記載，墨家機關術到一定境界，能穿透世間一切物質。

　　俞林理性的把理論打個半折，穿透銅牆鐵壁總不至於誇張。也就是說眼前的機關術還能提升?

　　這裡面的矛盾，俞林並不把他歸結於修為，可能是另一種方式，吏部二樓更高級的墨家功法也許有記載。但這些對於當前的自己來說並沒有用處。

　　俞林想到了陣法，陣法也是來源於自然，簡單的陣法如果能加持到機關術上，也許也能提升效果。

　　目前遇到並破解過的陣法只有九宮陣，這種陣法如何布置俞林並不知情，破陣也是在東江的引導下完成。

　　“東江，九宮陣的布置也是從軸心開始?”俞林在腦子裡問道。

　　東江道:“是的，小子這個幹嘛?”

　　俞林沒有回應，猜得沒錯的話，就把它當做魔方處理，從弓的角度布置最為簡單，俞林找了一個最舒適的角度下手。

　　………

　　三個時辰以後，天完全暗了下來，俞林的陣法也布置完。

　　彎弓搭箭，再次嘗試，正中目標！近距離觀察箭頭，深度沒變，入樹身的范圍擴大了，也就是維度增加，深度不變。

　　俞林倒吸一口涼氣，這種范圍傷害打在身上，不死也要殘……

　　上馬回城，管道上突然出現一個黑影。

　　俞林心中一驚，急忙勒停馬頭，這是不要命了，大晚上敢在官道坐著?

　　“好心人，買點饅頭吧！”

　　微弱的星光下是個乾瘦的老太太，七八十的年紀，滿臉褶子，聲音很虛弱，深秋的時節她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衣。

　　俞林有點心軟，脫下常服給老人家披上，“老奶奶這麽晚了怎麽一個人在路中央，這多危險，你家裡人呢?”

　　“唉！”老太太歎了一聲，並沒有拒絕俞林的常服，“買點饅頭吧?”

　　俞林瞟了一眼手提籃子，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摸出十兩銀票，塞到老太太手裡，“饅頭我都要了，老奶奶趕緊回家吧！”

　　老太太沒有道謝，將籃子遞給俞林，蹣跚的走向路邊，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怪人！”

　　俞林自語道。

　　還了馬，回到家，俞林拿出饅頭應付肚子。

　　“這………”

　　特馬的！哪裡是饅頭，分明是黑乎乎的石頭！竟然被老太太給騙了！

　　俞林苦悶的搖搖頭，去平康坊！

　　莫離今晚比較忙，等了半個時辰還沒回來，委托張媽煮了點面，俞林邊吃邊等。

　　“張媽，您服侍莫離姑娘多久了?”俞林隨意問道。

　　張媽苦著一張臉，道:“十七年了，從小姐……是姑娘一歲起就跟著她。”

　　張媽知道莫離沒把俞林帶外人，起初並不喜歡他，相處的次數多了才逐漸改變看法。

　　“張媽可真了不起，這麽多辛苦您了， 莫離姑娘今晚是有什麽事?”俞林繼續問道。

　　張媽歎了聲，道:“姑娘才是辛苦呢！這兩夜天天有大家公子專點姑娘陪酒………鄉野村夫如何懂得禮數………”

　　張媽前一句大家公子，後一句鄉野村夫，顯然也是受莫離影響。

　　“嗯…”俞林沒再繼續問，生活在這裡的，又有哪一個不心酸……

　　“張媽你又多舌！”莫離輕咳一聲走進小閣。

　　俞林見她面色緋紅知她一定喝了不少。

　　“喝點茶，新沏的碧螺春！”俞林輕聲道。

　　“茶分新舊，人也分新舊，舊時王公今時囚，不過是時代的淘汰物。”今晚的莫離有些反常。

　　“你父親那邊我打聽到一些消息，他現在還活著！”俞林緩緩道。

　　莫離並沒有觸動，反而更加激憤，含恨道:“公子若出身名門，習慣了詩書禮義，忽有一天流落到必須受粗鄙不堪的莽夫指使，反覆行下作苟且之事，試問公子該當如何?”

　　俞林不好回答，只能替莫離斟茶。

　　“嗚嗚嗚嗚………”

　　莫離痛哭流涕，俞林趕緊遞上紙巾，卻被張媽擋回，“小姐醉了，早點休息吧！”

　　看著張媽服侍莫離休息，俞林怔怔的出神。

　　沒一會兒，張媽走了出來。

　　“姑娘睡了，俞公子請回吧！”

　　俞林點點頭，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

　　張媽歎息道:“姑娘的父親找到了，在南疆………”

　　張媽面露難色，最終吐出兩個字:“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