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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遊行隊伍在狹小濕滑的山道上緩慢蠕動,身著紅袍、剃光頭髮的紅袍喇嘛,身著橙紅色與深綠色長袍的苦行僧以及一眾山腳下的山民們在夜幕中挪行,追趕雪峰上不斷向上攀爬的光線。夾雜著黑色岩石的雪峰褪去余暉之後,又被無數火把與超自然氤光染成橙紅色,鋒利的碎石鋪滿整條山道,背負沉重禮物的騾馬披著粗糙的毯子,喘著粗氣,磨損蹄甲,跟隨著同樣疲憊不堪、呼出白氣、皮膚在粗糙織物下摩擦出血的朝聖隊伍。
作為這場儀式的中心,皇帝並沒有過度關注山腰上的隊伍,儀式以及儀式後的宴會並不算隆重,卡瑪泰姬唯一聖所向來以簡樸著稱,駐扎在此的姐妹會能夠統籌所有細節,並且做得比所有人都要好。她們還購置了皇帝在莊園裡使用的昂貴陶瓷、玻璃和金銀餐具,空運了大量食材和幾名簽了保密協議的倒霉蛋米其林大廚。凡人們不需要禁衛修會過多關心,只是皇帝不希望有人因為這個愚蠢的、完全沒有必要的儀式喪命。
他已經派遣原本負責看守地牢的禁衛軍作為使者護衛凡人的安全,接下來只需要在山巔這座宏偉的聖所裡等待儀式結束,簽署幾份古老的契約就能成為真正的卡瑪泰姬之主。包括三座聖殿的守護者以及唯一聖所的執事在內,哈密爾法師、吳桂月法師、丹尼爾法師等幾乎所有在卡瑪泰姬中享有話語權的秘法師們都聚集在他身旁。除此之外還有旺達·馬克西莫夫,她作為皇帝在卡瑪泰姬之外的靈能勢力代表也參與了談話。這並非偏愛,她的確在不朽之城的靈能部門擔任了職務。
皇帝點點頭,表示這裡絕對安全,無論是物質世界還是非物質世界,這場談話都無法窺視。秘法師代表們談論的話題遠比儀式更加重要,甚至可以說代表了卡瑪泰姬以及整個人類世界的未來方向,所有人都知道,新一任卡瑪泰姬之主將會帶來與前一任至尊法師完全不同的執政理念。從皇帝一貫的行為來看,未來卡瑪泰姬可能會參與世俗活動,放棄隱修會的避世傳統。
至尊法師還在世的時候,皇帝就已經將部分卡瑪泰姬的力量投入不朽之城的靈能部門建設,獵殺羽蛇神期間皇帝向全世界的秘法教派開啟的會議,也收攏了地球上絕大部分施法者資源,以卡瑪泰姬為核心組建地球上唯一合法的靈能體系,多個武裝力量合作共同清除地球上的墮落教派。包括讓禁衛修會看守地牢、在圖書館和聖器室安置防衛機器人等等安排,皇帝的力量也在不斷滲透進卡瑪泰姬,而這一切都是至尊法師默許的,沒有人比至尊法師更希望皇帝能夠接手卡瑪泰姬。
哪怕皇帝對卡瑪泰姬有所留戀,基於現實需要而采取的行政命令仍然堅定不移地前進,逐步碾碎至尊法師曾經留下的體系,構建出一個更加高效、更加簡潔簡潔的制度。
不朽之城的靈能部門負責殺戮,卡瑪泰姬的靈能學院負責研學。
分割、高效,不再有緩慢愜意的散步和遙望雪山的閑情逸致,鋼鐵與戰爭的氣味浸透了空氣,卡瑪泰姬周邊豎起的防空導彈和彈道導彈發射基地都說明了這個事實.這個世界需要更加強硬、更加現實的手段去維護。守護人理並非一句空話,任何一位接受過完整教育的秘法師都會接受這個理念,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皇帝在世俗建立起一個國家的手段,然而面對這樣的秘法師,皇帝並沒有解釋的興趣。
“我不會去談論更加遙遠的目標,現在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需要我們去解決。
”皇帝平靜地提起一個相比之下不那麽重要的議題,就好像他刻意如此,顯得正當且正義。“我們需要為那場武裝衝突劃上句號,永遠地終止那場衝突流的血。為此必須施以懲戒和適當的寬容。懲罰過錯,獎勵忠誠。”他使用的詞是“武裝衝突”而非“叛亂”,顯然已經給予了足夠的寬容,這表明皇帝並不希望破壞卡瑪泰姬的團結。無論是卡瑪泰姬內部的哪個派系都松了口氣,並且願意做出讓步。作為讓步,卡瑪泰姬高層們也同意皇帝對所有參與武裝衝突的秘法師施以懲罰的方案,因為那些秘法師失去了最基礎的警戒心理,無法察覺前任至尊法師遭遇的危險並拒絕將情況告知皇帝,以至於當皇帝察覺時不得不動用最終手段。
哈密爾法師當然知道至尊法師遭受“詛咒”的內情並沒有那麽簡單,其他卡瑪泰姬高層同樣如此,否則皇帝也沒有必要如此隱晦地處理那些對他刀劍相向的秘法師。誰也不知道那幾年時間裡,一直在銀河系遊弋的至尊法師遭受了什麽樣的傷害,以至於一回到卡瑪泰姬便不得不封鎖內外。這件事肯定與至尊法師、皇帝兩人的密謀有關,可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謀劃什麽。
他相信哪怕至尊法師遭遇了“詛咒”,也不至於沒有時間安排卡瑪泰姬的事務,再加上阿戈摩托之眼這件歷任至尊法師的法器,以及至尊法師古一對時間與空間的理解更是前無古人,至尊法師肯定能夠解決所謂的“詛咒”。但事實並非如此,那個時候凡戶籍地球的至尊法師甚至無法提前通知皇帝,只能徹底封閉自己以免汙染性靈能向外擴散,隨後又頒發自相矛盾的指令,拒絕任何形式的幫助與接觸,說明至尊法師在生命最後階段所展現的黑暗力量並非無法解決的“詛咒”,而是更加嚴重的根源性問題。
至尊法師不能有過錯,但是必須有人為此承擔責任,即便只是象征性的。
哈密爾法師看了眼香港聖殿守護者吳桂月法師,後者點點頭。
他們早就討論過這個問題,並且得出了一個堪稱荒唐的結論,如今皇帝的態度說明這種恥辱的可能性並不等於低——那件事之後皇帝並沒有一直留在卡瑪泰姬,而是將許多事務交由他們處理,本身就是天賦卓絕的施法者的他們完全有時間在一起討論出最近接真相的真相——難怪皇帝拒絕談論任何他殺死前任至尊法師前的經歷,這並非完全因為弑親之痛,更多是為了維護至尊法師的名譽。哈密爾法師懷疑,這段時間裡,皇帝四處奔波很有可能就是在清理證據。
這件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哈密爾法師、吳桂月法師以及其他幾位卡瑪泰姬高層瞬間達成共識,不需要皇帝囑咐或者暗示,卡瑪泰姬對外會封鎖所有消息,任何記載至尊法師那段時間的記錄都會銷毀,任何詆毀至尊法師的聲音都會遭受嚴厲懲戒。哈密爾法師原本還想和皇帝討論一下莫度的處理方案,但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必要,皇帝有自己的想法,他相信莫度不會受到什麽嚴厲懲罰。
或許清掃練武場有助於那個頑固高傲的秘法師沉澱心性。
皇帝看著秘法師的眼睛,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很好,那麽我們還有其他工作要完成。你們知道我接下來的行程,海王星,那艘飛船的目的地是地球。尊者踏入永恆之後,這樣的試探會越來越多。我必須在那裡截停它,即便那是個陷阱。”
“我知道勸阻沒用。”吳桂月法師說道。秘法師們早已偵測到海王星附近的靈能迷霧,許多人並不看好皇帝用航天器突破迷霧的打算。吳桂月法師除外,她可以說是最偏心皇帝的人了。“你需要我們做什麽?”
“卡特·史雷,強尼·布雷澤,羅比·雷耶斯。我相信這裡的各位都閱讀過惡靈騎士的起源記載,但我可以保證那些羊皮紙上書寫的文字並不完全正確。”皇帝向其他秘法師展示戒指。召喚、轉移、律令、封印,這是戒指上的圖章能夠行使的權力。“惡靈騎士,在不存在的世界裡有著另一個名字。它們是的未誕生之物的衍生物,服從空王座的驅使,燃燒著純潔的復仇之火行走於世間。不必擔心竊取惡靈騎士的小賊,墨菲斯托只是一個脫離控制的實驗品,它並無力量與我對抗。所以我可以給予你們封印圖章,令惡靈騎士供卡瑪泰姬驅使。”
卡特·史雷老得快死了,強尼·布雷澤還在歐洲流浪,羅比·雷耶斯還在洛杉磯附近遊蕩,尋找可以汲取的罪惡試圖填飽肚子。皇帝沒有提及那三位惡靈騎士載體的個人意願,這在他看來並不重要,宿主的靈魂早就被燃燒殆盡,令他們保留自我意識的只不過是大腦裡的神經路徑。盡管封印圖章的作用只是暫時的,但一個可供驅使的強大靈體在秘法師手裡仍能可以做到任何事,更能在如今愈發嚴峻的安全形勢下保護秘法師們的生命。這非常重要,秘法師的總人數並不足以應對全世界危險等級不斷提升的靈能威脅事件,否則皇帝也沒有必要建立不朽之城的靈能部門,用最血腥的手段收攏全世界的施法者學派了。
不過三位聖殿守護者們還是注意到了信息量極大的細節,那就是皇帝能夠控制惡靈騎士,而且驅使靈體的並非咒文而是皇帝本人的紋章。皇帝此前從未向除了至尊法師以外的任何人透露過他能夠控制惡靈騎士這件事,因為惡靈騎士本身並非存在於那個不存在時間與空間的地方的偉大存在的已知眷屬,鐫刻在石板、攥寫在莎草紙上的古老記錄也並未寫明惡靈騎士來自何處。
但是在這個世紀,惡靈騎士以憑依者的靈魂為祭品,撕開屏障來到了現世並穩定存在,這種現象說明外維度源源不斷地向惡靈騎士供給能量。此時皇帝透露出他與惡靈騎士之間的關系,這表明他本身並沒有那麽簡單,卡瑪泰姬高層對他的了解並不全面,此刻秘法師們不得不懷疑,皇帝是否與惡靈騎士的主人達成了交易,又或者皇帝通過某種不為人知的手段,徹底獲得了惡靈騎士的控制權。
這對他們來說太難以理解了。
即便他們都是至尊法師的弟子,皇帝與至尊法師的關系明顯比其他人更加親近,這完全是因為至尊法師與他的天賦實在是過於驚人,其他秘法師根本無法跟得上尊者和皇帝的學術探討,即便是活了將近兩百歲的老秘法師也聽得一頭霧水。當其他人還在原地踏步的時候,至尊法師與皇帝已經將思想深入外維度領域挖掘時間開始以前的奧秘。這是其他秘法師無法想象的、超出人智所能夠推演的領域,這種孤獨感也讓其他秘法師與至尊法師有了距離。
哈密爾法師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皇帝,用最嫻熟的手段施展政治攻勢。唯一令他心裡好受一些的, 就是皇帝提出的方案,哪怕這種懲罰只是象征性的,也算是維護了至尊法師的名譽,同時也讓他們看到皇帝仍然將尊者視作師長與家人。從某種角度上看,卡瑪泰姬裡只有至尊法師和皇帝是同類。
如果梅林知道哈密爾法師的想法,肯定會豎起大拇指表達稱讚,即便哈密爾法師的思路並不正確。至尊法師與皇帝的確是同類,但這並非完全來自天賦,而是因為誕生源頭全都收到外力干涉。甚至可以說,至尊法師與皇帝本身就不是法律定義上的自然人,他們的靈能天賦本就不是自然人應該擁有的,更像是與物質世界肉身緊密結合的靈魂。
至尊法師知道同樣並非自然人的皇帝的天賦遠遠超過自己,他注定要改變世界的,但如果他改變世界不是為了守護人理的職責而是為了滿足個人私欲,那麽無論是對人類還是宇宙中其他智慧物種來說,都將是一場無法抵抗的災難。卡瑪泰姬無法束縛他,所以才需要向他施加頭銜與責任,給予他最崇高的使命,這是最高明的牽製手段,皇帝知曉至尊法師的用意,但卻願意低頭為自己套上束縛。
他需要這份使命來解釋哲學界的三個疑問。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
“讓我們盡快結束這個儀式。”皇帝環顧四周,此刻,這些秘法師不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下屬。他知道自己必須用至尊法師曾經的態度對待他們。他必須保持公正、冷漠,將自己從權力中抽離,以免自己被權力異化成怪物。“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去完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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